身墜泥潭,難以自拔,林修崖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意識撲朔迷離。


    腦中混亂不堪,甚至出現多個畫麵混合在一起,有的是一句話,有的是一個人,但到最後看到的隻有自己。


    他想探出手去撫摸那張憔悴的臉,可始終抬不起來。


    “結束了…好累啊……”那另一個自己一臉安詳,虛弱的自語,隨即身體離林修崖越來越遠。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吧…也就是你們…選錯人了……”


    軀體的聲音全部傳入林修崖的耳中,周良最後的身影出現在了一旁,如同定格的畫卷一動不動。


    林修崖靜靜看著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隨後自己的父母也出現了,還有這一路上路過的每一個好人。


    “你累嗎?累了…就休息會吧。”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一一念出這一段話。


    “修崖…你累嗎?”那是一道熟悉的婦人身影,身著花襯衫,圍著圍裙問他。


    同時身旁還有大肚男穿著西裝,一同柔聲問道:“修崖…你累嗎?”


    “我不累…”林修崖沒忍住開口答了,淚水難忍。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累?”所有人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林修崖道:“因為…還沒結束。”


    “不…已經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不然你不會來到這裏。”


    林修崖已經不是曾經的林修崖了,他現在很冷靜,所有的一切皆在計算當中。


    “還沒結束,遠遠沒有,我來這裏隻是為了見見你們……”林修崖望著父母的模樣顫聲道。


    “見我們?為什麽?你不是恨我們嗎?恨我將你生下來,恨我沒有保護好你,恨我們沒有讓你…死…”婦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幻。


    他的父親伸出了手勸說道:“修崖…跟我們走吧,你這一生會很苦的,跟我們來,我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傷害……”


    “我們不會讓你做你不想做的選擇,我們更不會讓你背負背不起的命運,如果換作其他人一定會做的更好吧……”


    “換一個四肢健全的人,換一個力壓諸天的人,換一個永不言棄的人,換一個剛正不阿的人……”


    兩人一人一句。


    林修崖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麵,那人身姿挺拔一身正氣,自降臨神華書院,天姿無敵,取得書院重視,修煉資源源源不斷。


    尚且年幼打破諸多極境,書院天才一一挑戰皆勝之,被譽為萬古第一天驕,古墓出他一鳴驚人,力戰聖子而不敗,墓室內詭計多端,下套贏聖女,奪得神王傳承自此一生無敵。


    後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聖人傳承,開啟霸道之路,奪天下資源,滅陰寒狡詐之輩,他一襲白衣看盡世間繁華,看盡世間悲苦。


    在一次次強者的覆滅下涅盤重生,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最後不敗,在人族最危難時站出一人擋百萬大軍,即使戰到油盡燈枯依舊沒有倒下。


    最終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這幅畫卷講了很多,就像是另一個人取代了林修崖的位置。


    “如果換一個人…是不是更好?所以修崖,你還在等什麽…跟我們走吧……”


    他的父母依舊在勸說他。


    林修崖閉眼他打心底裏覺得如果換一個人能做到的一定更多,一定更好,可是……


    “玉兒…該怎麽辦?如果不是我,那她會怎麽樣呢?那我早年的那些弟子又會怎麽樣呢?我改變了他們,而他們也改變了我……”


    “大道蘊而有所積,則萬物生,自私又如何?我就自私又如何?為了他們,為了百萬年後其他人,我便做那唯一的自私鬼!!”


    林修崖在心底裏嘶吼,周圍的空間紛紛碎裂,他再次永墮黑暗,最後落入腥紅大海中。


    緊接著無數雙枯手將他的身體牢牢抓住。


    “你自私了!那我們呢?!我們又該怎麽辦!我還有母親,我還有父親!我還有孩子!我還有朋友!”


    無數的枯骨堆積成山,無數的聲討質問林修崖。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你為什麽不選擇救我們!就因為我們弱嗎?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嬰兒的啼哭響他的腦海。


    “哥哥…救救我們好不好,我還不想死…娘還在等我迴家吃飯呢~”


    “林修崖!你就是個魔鬼!殺人如麻的魔鬼!這天底下每一個你見死不救的人,都是你殺的!”邊境山巔,那長城修士黃衣女子的頭憤怒的咒罵,那不甘是多麽的嚇人。


    “憑什麽是我們?憑什麽是我們?我們為什麽要生在這一世?要生在這天命者無能的一世……”


    怨恨湧入林修崖的身體,折磨的他痛苦不堪。


    “為什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修崖流下血淚,他的頭發仿佛失去了生機,變的煞白。


    “天命者無能,是這天地的悲哀!你就該現在死去!讓全新的天命者接管這方天地!林修崖!睡去吧……”


    “睡去吧……睡去吧……”


    “不——!”林修崖爆發了,他將自己的臉抓出血來,一麵鏡子憑空出現,他的臉被換成了鬼麵的臉,腐爛,破敗。


    “這是你嗎?林修崖!”


    質問的聲音始終不停,林修崖害怕的扭過頭鏡子又憑空出現,他再次扭頭,始終躲不掉。


    就連閉眼都不行,因為這張臉麵根本就沒有眼皮。


    “不!這不是我!”林修崖嘶吼。


    “不!這就是你!”鏡子中的人自己動了他惡狠狠的瞪著林修崖。


    “林修崖!醒醒!林修崖你聽到了嗎?我在唿喚你!我在唿喚你!”阿九的聲音子虛無中傳來。


    外界林修崖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也被抓的都是血,眼眶落下血淚。


    阿九拚命的唿喚,可林修崖卻仿佛深陷恐懼之中,顫抖,抽搐。


    “這是問心劫!”老乞丐一眼就看穿。


    阿九激動的問他:“問心劫是什麽?!”


    老乞丐臉色難看控製著羅盤解釋道:“問心劫是算師壽元將近才會出現的劫難,我從小到大從沒見過哪個算師能跨過去的!”


    “你什麽意思!你講清楚!”


    “我不知道!我也就隻見過一次罷了,他太倒黴了,若是身體完好也許九死一生,但他正在下墮冥土,已經不是九死一生可以形容的了!”


    “即使道力散盡,也不見得能醒過來,九大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死與活,我等都隻是個看客……”


    阿九難以置信,自他認識林修崖以來,見過他太多劫難,明明年紀比她小,實力低微,卻比她要成熟。


    下定決心的果斷,懂得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什麽是情……仿佛這天地的傷痕都在他身上。


    這樣的一個人,老天卻還在折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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