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修崖身邊並沒有能信任的人了,不能讓阿九涉險,更不能讓青言知道,他唯認識老乞丐。


    最主要的是老乞丐隻認資源,隻要價格給到位,並且點頭同意,此事算是穩了,這是來自生意人的誠信。


    “可以,我給你算,並且會在你幫我驅散道力之前將位置給你。”林修崖還是同意了。


    “好!成交!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兩人雙手一合此事算認了,林修崖這才安心的離開。


    這一戰相當精彩,林修崖的強大幾乎讓年輕一輩望塵莫及,此事如果沒被虛空山壓下,定然要傳遍東荒。


    他不管走在哪都是眾人的焦點。


    林修崖答應張四角再留一夜,當晚他便將選好的藥材,拜托小白龍送迴,他的心情說不出的惆悵。


    說到底他經驗尚淺,雖然膽子大敢假死散道,但到底能不能醒真的很難說。


    月色幽幽,蟲鳥齊鳴,林修崖獨自一人散步於荷塘小道。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十六年了,現如今也很可能即將走到終點。


    “爸媽…現在的你們在做什麽呢…”


    林修崖跳湖自殺時,兩位已經走過半百,現如今這些年過去,恐怕……


    他不敢再想,一直以來林修崖都清楚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那就是手中之寶,不舍得磕磕碰碰。


    可正因為知道這些,他才決定走上這條道路,如果…他死了,那麽父母也即將從勞累中獲得自由。


    而真的能獲得自由嗎……


    林修崖望著水中的自己,不免開始懷疑,經曆了這十六年他學會了很多,學會思考,推算結果。


    其實…父母還有一種可能。


    半百喪子,氣急攻心,心已敗,身自倒,終日心悠悠,食淚味已鹹……


    他的媽媽身體本來就差,能不能活著,林修崖不知道。


    潭中蛙鳴不斷,細蚊點水,蕩起漣漪,林修崖水中倒影被打亂,而他的心也亂了。


    張角說過,諸事萬般,並無對錯,隻有悔與不悔。


    可此時的林修崖悔了,他後悔跳湖自殺,後悔沒有多與家人交流,他恨自己愚蠢,恨自己的自以為是。


    小時候斷腿,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弱者,是需要被可憐的存在,世界上所有人都要讓著他,可真正讓著他的隻有家人。


    他將學生的嘲笑,同事的暗諷,全部發泄給了父母,而父母全盤接受了一切,沒有半句怨言。


    明月思家,味已鹹,林修崖的雙眼望不穿歲月,更看不透時間,此時此刻唯有水中之倒影。


    邊荒醫館林修崖神識不在此自然感覺不到阿九就站在其麵前。


    眼角的淚滑落,阿九抬起玉指接引到了手中,這滴淚很不一樣,泛著綠色光輝。


    “聖淚…相思苦…”


    周良是聖人,聖人的雙眼即是聖眼,超凡脫俗,心中思緒,便可影響周圍的一切生靈。


    同怒,同樂,同喜,同悲……


    相思苦,味難嚼,悲從心來,眼已濕……


    阿九被深深影響,她明明什麽也沒思考,可就是想哭,這無法壓製,無法隱藏。


    “你到底是誰?你究竟來自哪裏?我感受到你的苦,可你為什麽那麽苦……”阿九雙眼落淚不斷。


    他張開雙手抱住林修崖的頭,為他默默的擦去眼淚,可眼淚是擦不完的。


    等林修崖收迴神識準備休息的時候,阿九早就化作了小狐狸,盤身睡在了腿上,林修崖細細撫摸,就這般坐著睡去。


    第二日,太陽還未升起,天色青青,山水如秀,仿佛內心中的一幅悲涼畫卷。


    張角早早的就在林修崖的門口等待,他輕輕敲了敲門,見沒人迴應,擅自推開。


    就見林修崖坐在桌前雙眼無神,一動不動。


    “老師~老師~”張角一改往日冰冷,他探頭探腦,觀察林修崖的軀體。


    “你幹嘛…”如此安靜的環境下,突然從床榻邊傳來一聲詢問。


    嚇的他縮肩,就差跳起。


    “青姑娘你……?”張角非常疑惑,若不是林修崖的軀體還在他都要以為走錯房間了。


    青言在屏風之後,害羞的縮著頭。


    “我床不舒服,在這裏借宿,你…你先出去,他很快就醒了。”


    “好”張角抿了抿嘴尷尬的又退了出去,慌忙擇路,一踏飛出了客宅區。


    時間還早,眾多弟子還未從修行中清醒,張角尷尬的小跑在廣場,就見遠處張虛空的雕像下站著一位紮著高馬尾的白衣少年。


    少年神色堅毅,站立在雕像下,雖是昂首,但給人的氣場產生的錯覺,像是俯視。


    “唉~虛空啊虛空…這麽多年,你還是那麽的……虛啊…”少年搖了搖頭,有些失望。


    他感覺到身後的視線,轉身就見張角豎立在中,靜靜的望著少年。


    “虛空體…”少年眼眸一動,一眼勘破張角本源。


    張角上前皺眉詢問:“你是何人?我怎從未見過你!”


    少年看著張角的臉似乎想起了故人,他望的有些呆滯恍惚。


    “你是誰!”張角厲聲擺起架勢,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險。


    “我就是個路人,無關緊要的路人,你能幫我個忙嗎?”少年淡淡一笑,一身祥和。


    見此張角才放下心中芥蒂,但還是與其保持一定距離。


    “你可不可以說一句話:我張虛空!一生不敗!”少年一臉期待的望著張角。


    可此時的張角極其平淡,空氣沉默了一會,他才緩緩道:“我不是張虛空,我是虛空體,張角。”


    少年瞳孔地震,他一時間沒忍住自嘲的笑了,右手捂住自己的雙眼。


    “哈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卻還是放不下你們……”


    他的樣子很奇怪,明明是在笑,可張角卻感受到了悲傷,這是一種站立在無盡荒漠中才能感受到的淒涼。


    “抱歉,我失態了。”少年變迴了原來的樣子,一臉微笑的看著張角。


    “你好像…有一個好老師了,那你也就沒緣再跟著我,道心這種東西,可別再弄丟了。”


    少年上前抬起拳頭抵在張角的胸口,又化作手掌拍了拍,與其擦肩而過。


    “喂!”


    張角恍惚了一陣,麵前之人怎麽會知道他剛剛找迴道心,立馬迴頭想追問少年,可自己的背後已經空無一人了。


    “你到底是誰?”


    此人讓他不得不在意,明明是個少年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後輩,太奇怪了。


    少年早就離開了廣場,他徒步虛空山,看盡繁華景,這裏早就已經大變樣,再也尋不到當年的半點光影。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他一襲白衣,蕩人間,不知從何處取出酒壺豪飲一口,正眼望著青言走下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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