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四下無人,雲綾才從藏身處走出,望著左湘兒等人離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她想過很多左湘兒這麽做的理由,唯獨沒想到會是為了白霜兒。


    “不得不說,某些方麵我和左湘兒還是蠻像的。”


    【你說哪方麵?】


    “討厭渣男!是吧,用你的話來說,傅昭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吧?”


    【你高興就好。】


    “你啊,真是越來越會迎合我哩。”


    就這樣,雲綾一邊與玲瓏說著話,一邊離開了武擔山。


    傅昭玟改建的楚王府已經被換迴了益州大都督府的牌額,官員小吏進進出出,一派繁忙的景象。


    雲綾並未走正門進去,而是轉到後門翻牆而入。


    她委實有些受不了一路走一路還禮的情景,還是走後門躲個清淨的好。


    未曾想,她剛剛站穩,旁邊就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說道:“小六迴來了?”


    “嚇死我哩!大師姐,你不在前院忙活,怎的守在後門哩?”


    雲綾拍著胸脯嗔怪地看向走來的雲綰,那模樣可是與她陣前大殺四方時大相徑庭。


    雲綰看著自家小六近年少有的少女嬌嗔樣,心中感歎:這才是小六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哩。


    她走到雲綾近前,抬手將人牽住,一麵往府裏走,一麵輕聲問道:“那傅昭玟乃是首惡,就這麽交出去會否給你招來禍事?”


    聞言,雲綾也不去追究大師姐如何得知的,隻湊到耳邊悄聲道:“無妨。朝廷早已布告四方,傅昭玟年初之時就已被秘密處決,沒人會傻得拿這個來說事哩。”


    “若是他再出來攪風攪雨,隻怕你不好與皇帝交待。”


    “先前我躲在暗處瞧了,他該是沒機會再出來的,大師姐放心便是。”


    “你有成算便好。”


    說話間,二女已到了正堂後麵。


    雲綾當即正了正神色,收斂起少女的模樣,一臉肅穆老成地走了出去。


    雲綰看著她轉過屏風出去,心下一歎,這才默默退走。


    正堂內是一眾剛剛從地牢中被放出的原益州大都督府屬官,而檢校益州參軍的晉王傅明澤也赫然在列。


    說起來,傅明澤近來可是頗為煩心。


    他本欲借職務之便與雲綾多加接觸,從而設法俘獲這位位高權重的女子。


    未曾想,雲綾壓根兒不給他機會,直言大軍一應軍需皆在綿州,隨即就將他送了過去。


    到了綿州他才知道有著成堆的賬冊在等著他核驗,其中那天文數字般的各類消耗更是讓他根本無暇關注其他。


    原還想著來日方長,他總有機會與雲綾接觸的。


    豈料,叛軍如此不經事,頭頭腦腦竟被雲綾就這麽給一鍋端了。


    現如今雖益州南方尚有叛軍活動,但大抵也成不了什麽氣候,益州平定指日可待。


    一旦益州平定,那麽他能留在益州的日子也就不多了,這教他怎能不愁。


    他正尋思該如何利用有限的時間多與雲綾接觸,堂下忽而一片寂靜。


    他抬眼看去,就見那傾國傾城的女子已一臉正色地坐在了堂上。


    雲綾視線掃過堂下眾人,這些人在叛軍破城後寧死不降,可謂國之忠良。


    如今益州內有民生凋敝,外有叛軍未平,是以雲綾並未與這些人談論太多,召他們來也隻是認認人,順便安撫一番罷了。


    一番寒暄外加一番勉勵,這場宣告她身份的見麵會也就結束了。


    待眾人相繼退走,堂下便隻剩下了傅明澤還在。


    雲綾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輕輕抿了口茶水,這才開口道:“晉王殿下在綿州不辭辛勞,保障大軍充足的糧草供給,當真是勞苦功高,雲綾必當上奏朝廷為殿下請功!”


    聞言,傅明澤心下苦笑,他明白這是雲綾的表態。


    越是就事論事,便越表明雲綾不欲與他結交的態度。


    念及此,傅明澤心下不由生出幾分怨懟。


    是他的身份不夠尊貴?還是他形容醜陋不能見人?為何就要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


    生來尊貴的他或許怎麽都不會明白,正是因為他的皇子身份,雲綾才要拒他於千裏之外。


    傅明澤或許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小心思,卻到底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雲綾輕易便從他臉上瞧出了他的不忿,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不說近在眼前的平亂之功,便是單憑燕國公府的勢力也足以讓她有底氣拒絕任何人。


    是以,她僅僅瞥了傅明澤一眼,便道:“殿下一路從綿州趕來,想來也是疲憊。如今戰事未平,大軍還有諸多需要仰仗殿下的地方,殿下可得保重身體才是。”


    聞言,傅明澤麵色一僵,知道這是雲綾在下逐客令,自也不好厚著臉皮再留下攀什麽交情,當即起身告辭而去。


    看著傅明澤滿懷怨氣的舉止,雲綾不自覺撇了撇嘴,心中多少對天佑帝有了些怨念。


    好端端的給她送這麽個沒眼色的皇子過來,不是平白給她添堵嗎?


    真要送人過來,她倒寧願來的是齊王傅明獻,好歹那是個有自知之明、不會胡思亂想的主。


    在心中吐槽一番後,雲綾隨即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當中。


    大都督的活可不好幹,尤其是在這動亂初定之時,軍政一把抓也就意味著有無數事在等著她決斷。


    翌日,雲綾起了個大早,梳洗後便讓燕十七去召集眾人到正堂議事。


    經過昨日緊張的忙碌,成都城已徹底穩定下來,雖然百姓還有些戰戰兢兢,但至少已經有店鋪重新開門營業了。


    雲綾一邊聽著林大虎的匯報,一邊等著眾人前來,心情還算不錯。


    尤其是當林大虎說到街上已經漸漸有了行人,她的嘴角都不自覺掛上了笑意。


    不多時,孫懷義、趙泰、燕十六、王崇義、顧廷、公孫瑜、諸葛遜、諸葛琮、諸葛洪相繼趕來,最後到的卻是晉王傅明澤,被燕十七一路引到堂下首位坐定。


    至於龐仲明,他並無官身,早在昨日他便婉拒了雲綾的好意,交出兵權準備迴返江州了。


    待眾人到齊,雲綾輕咳一聲,正色道:“今賊首雖已被擒,而南方尚有叛軍未定,召諸位前來正是要議一議如何使益州盡快安定!諸位大可暢所欲言,無需心懷顧忌!”


    話音落下,眾人齊聲應是,隨後便與左右展開了討論。


    片刻後,諸葛遜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說道:“稟大都督,依在下之見,益州之叛罪在賊首,其眾大多是受其蒙蔽盲目跟從罷了。今賊首覆亡,餘眾正當倉惶,而大都督連戰連捷,聲威正盛,隻消一紙檄文,必可教叛軍自縛來降!”


    話落,諸葛琮、諸葛洪率先附和,而後孫懷義、趙泰等人亦是紛紛出言支持,唯獨傅明澤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見此,雲綾不動聲色地看了傅明澤一眼,隨即頷首道:“我亦正有此意!不過檄文尚不足夠,仍需以大軍相逼,以免心懷叵測之人負隅頑抗!”


    說罷,她騰地站起身來,朗聲道:“諸將聽令!”


    “在!”


    “趙泰,爾原為乾州鎮將,今命爾領兵兩萬收複乾州,而後就地駐紮以備西羌!”


    “遵令!”趙泰拱手領命,起身接過雲綾手中的令箭。


    待趙泰退下,雲綾又相繼點將孫懷義、燕十六和顧廷,令三人各自領兵一萬南下收複諸州。


    最後,她的視線在諸葛遜和公孫瑜之間轉了一圈,隨即開口道:“公孫瑜,命爾領兵一萬收複瀘州,不得有誤!”


    聞言,公孫瑜心中一喜,忙出列領了令箭,朗聲道:“末將領命!”


    待公孫瑜退下,雲綾視線掃過眾人,隨即沉聲道:“諸葛琮,檄文便由你來代筆!朝廷隻誅首惡,餘者從輕發落,天兵到時能獻城而降者,罪減一等!”


    “琮領命!”


    “諸將先去整頓兵馬吧,明日一早出發!”


    話落,被點將出征的幾人當即出列躬身行禮,旋即快步離去。


    諸葛琮也在雲綾的允許下告辭而去,他要趕在大軍出發前寫就檄文發出去。


    待他們走後,雲綾緩緩抿了口茶水潤嗓,同時不動聲色地看向餘下幾人,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


    諸葛遜、諸葛洪都神色如常,傅明澤亦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隻王崇義麵露焦急之色。


    雲綾心下暗暗點頭,她其實最在意的還是諸葛遜的反應。


    入蜀平叛以來,諸葛遜屢屢領兵作戰,雲綾方才就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差遣這位大姐夫。


    諸葛遜的才能她是知道的,說一句文武雙全也不為過,但最大的問題卻是沒有官身。


    平叛事急,仗著她與諸葛遜的關係用其為將尚可,但眼下大局已定,再用其領兵就有些不合適了。


    是以,最後她啟用了公孫瑜,心下卻是擔心諸葛遜會不滿的。


    如今看來還好,諸葛遜並未對此表現什麽不滿,這也讓她安心不少。


    至於王崇義,她另有任用。


    益州叛亂一起,境內各地的玉麟衛幾乎被一掃而空,朝廷在益州的情報係統幾近癱瘓。


    她不可能一直依靠天機門來提供情報,是以益州玉麟衛亟待重建。


    遍觀麾下諸將,有誰能比益州玉麟衛校尉出身的王崇義更適合擔當這個重任的?


    是以,當雲綾將事情一說,王崇義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隻要支持到位,兩個月內他必當令益州玉麟衛運作如常。


    對此雲綾並不懷疑,隻頷首道:“去吧!需要什麽隻管與本將說!”


    “喏!”


    王崇義走後,雲綾看向諸葛遜,正欲開口說點什麽,卻被諸葛遜抬手止住。


    “六師妹不必多言,愚兄都省得。再者,愚兄也無意官場,如此正合心意。”


    礙於傅明澤在場,雲綾也未多言,隻起身衝諸葛遜行了一記大禮,此事便就此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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