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有弟子來報穀外的營地已空無一人。


    這時,諸葛遜才反應過來,定然是綿州城出了事,這才教尚從義等人連夜撤走。


    正尋思間,卻見雲綰快步而來,手中捏著一封書信,開口道:“小六襲取了綿州城,邀我們前去相會!”


    聞言,諸葛遜心中一驚,接過書信一看,頓時麵露喜色,笑道:“六師妹果非凡人,竟走陰平小道入蜀。”


    “小六現下兵微將寡,我們還需盡快趕去才是。”


    “不錯!我料六師妹定會廣發檄文召集忠義之士,而後北上劍閣,我們這便出發!”


    夫婦二人商議已定,當即命穀中弟子加緊收拾。


    有人問道:“門主,穀中不留人守備嗎?”


    諸葛遜搖頭,笑道:“天兵入蜀,戰事定然少不了,我天機門世受皇恩,正當報效之時!待天下太平,再迴穀中安居不遲!”


    “是!”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留守天機穀的上千門人盡數在諸葛遜夫婦帶領下往綿州城而去,其中自然也包括空空道人和錢麻子。


    劍閣,西羌軍大營。


    阿魯木懷真憤怒地一掌擊碎了麵前的桌案,喝道:“阿魯木金是幹什麽吃的,一萬勇士,竟連一日都沒守住!”


    斥候身軀一抖,顫巍巍地迴道:“阿魯木金大人出城追擊全軍覆沒,城中富戶權貴開城迎了周軍入城。”


    “啊!”阿魯木懷真再也控製不住脾氣,抽出腰間的彎刀便一刀斬殺了這斥候。


    血濺五步,帳中立時落針可聞,唯有阿魯木懷真粗重的喘息聲在四周迴蕩。


    此時,作為阿魯木懷真帳下大將,蔑爾烏台頂著巨大的壓力出列說道:“大王,眼下還當速速退兵奪迴綿州城要緊啊!”


    阿魯木懷真瞥了愛將一眼,壓下怒氣收刀入鞘,恨恨地說道:“退兵?那劍閣的數萬大軍能看著我們退兵嗎?隻怕我們這一退,等著我們的便是精騎銜尾追擊!”


    “可綿州一失,我軍後路被斷,軍中更是隻有五日之糧,不退又該如何是好?”


    阿魯木懷真當然知道應該盡早退兵,但他不似蔑爾烏台那般魯莽,退兵也需講究個方式方法,否則一個不慎便是一場潰敗。


    他阿魯木部好不容易才從乾州之戰的失敗中緩過來,若是再遭一場大潰敗,西羌隻怕將再無他們的容身之地。


    念及此,他揮退蔑爾烏台,轉身走到身後掛著的輿圖前細細查看起來。


    見狀,帳下諸將對視一眼,誰也不敢出聲打擾,隻得按耐住焦躁的內心靜待安排。


    良久,阿魯木懷真轉過身來,視線掃過諸將,沉聲道:“由此退軍有兩條路,一者過江油,一者過梓潼。公孫雲綾既能襲取綿州,可見是個知兵的,這兩處要道她必會派兵把守。同時,我大軍一動,劍閣的周軍不會無動於衷,諸將可有對策?”


    聞言,諸將無一出聲,唯有站在最末的尚明義欲言又止。


    阿魯木懷真注意到了他,於是開口問道:“尚先生,值此危難之際,你有什麽話就不要藏著掖著了。”


    麵對帳內眾人投來的視線,尚明義不自覺咽了口唾沫,這才出列說道:“大王,小人以為公孫雲綾之所以能神兵天降直取綿州,必是走了荒廢已久的陰平小道,我軍若行動迅速,她決計攔不住我軍歸途。”


    “哦?”阿魯木懷真眼中迸發精芒,對尚明義的話很感興趣,示意其說下去。


    於是,尚明義整理了一番思路,迅速道出了心中的盤算。


    在他看來,陰平小道荒廢近百年,早已渺無人煙,沿途更無補給之處。


    雲綾此來所帶兵馬必然不多,至多不過三兩千人,能破綿州亦不過是仗著城中內應和阿魯木金輕敵。


    若是西羌大軍迅速撤兵南下,她絕不敢出城野戰,隻會龜縮城池以待劍閣之軍增援。


    是以,眼下不該糾結是走江油還是梓潼,而應留下一路兵馬阻截劍閣之軍,大軍則直撲綿州城。


    阿魯木懷真眯了眯眼,顯得頗為意動。


    他自詡西羌的勇士個頂個悍不畏死,但要論陰謀詭計他們是萬萬比不過漢人的。


    此刻無論是他還是他帳下的諸將都沒猜出雲綾是如何出現在綿州城下的,唯有尚明義猜到了,這就是差別。


    是以,平素他也頗為重視尚明義提出的建議。


    此時聞得尚明義所言,他也覺著在理,隻是斷後之人可不好找。


    何況,綿州失守已是三日前的事,這三天他不信雲綾什麽都沒做,或許就等著他撤軍南下了。


    正糾結時,一名斥候匆匆闖入帳中,跪地稟報道:“大王,昨日夜裏有一支周軍襲擊了梓潼城,梓潼失守了!”


    不待阿魯木懷真問明細節,又一斥候進來稟報道:“大王,我們在江油縣一帶發現一座周軍營寨,如今仍在加固!”


    聞言,阿魯木懷真驚唿出聲,道:“噫!這是要徹底斷絕我軍歸路矣!”


    此時,尚明義略顯焦急地說道:“大王,不可猶豫了,否則再過幾日軍中斷糧,吾屬盡為虜矣!”


    “先生以為該往何處?”


    “梓潼乃梓州治所,城牆堅固,急切難下。江油縣城已毀,十萬大軍為求生路,區區營寨怎能抵擋?當往江油!”


    “好!”


    當即,阿魯木懷真命心腹大將蔑爾烏台率本部一萬殿後,大軍舍棄營寨,直撲江油!


    與此同時,劍閣雄關內,趙泰與諸葛鈺、孫懷義、龐萬春、顧廷等人齊聚一堂。


    他們是在前日獲悉雲綾襲取綿州的,燕十七將軍令送到便連夜趕迴去了。


    此時,趙泰等人商議的正是如何安排追擊事宜。


    綿州光複,西羌軍退兵是早晚之事,否則糧草用盡,十萬大軍必然土崩瓦解。


    議事廳內,隻聞諸葛鈺徐徐說道:“阿魯木懷真非無能之輩,退兵之時必留精兵斷後,其麾下諸將唯蔑爾烏台可堪大任。”


    眾人皆是頷首,孫懷義緊接著說道:“大將軍兵馬不多,襲取綿州後必然召集四方忠義之士,當可聚攏數萬兵馬,而後分兵取江油、梓潼兩地,阻斷西羌軍退路。”


    話落,眾人又是一陣頷首。


    這時,趙泰出言問道:“諸位以為西羌會走哪路退兵?”


    “江油!”


    諸葛鈺和孫懷義幾乎同時開口,而理由正是江油縣城被毀,倉促立寨難擋十萬歸師。


    “如此一來,大將軍處豈非危險?我等還需盡快進兵才是!”龐萬春焦急出聲。


    一旁的顧廷卻道:“大將軍行事素來穩妥,我等能想到西羌軍動向,大將軍豈能毫無準備。”


    話落,見眾人都看來,他輕咳一聲,又道:“某也隻是猜測,大將軍可沒單獨給某下令。”


    聞言,眾人明顯有些失望,唯獨諸葛鈺毫不表現。


    隻見諸葛鈺沉吟片刻,忽而開口道:“無論江油有無準備,我劍閣之軍都不可為斷後之敵耽擱。”


    “先生有何計議?”趙泰恭聲問道。


    “我等江湖中人不通軍陣,追擊之時隻怕難有大用,不若就為大軍開路好了。”諸葛鈺徐徐說道。


    眾人不解其意,隻得齊齊看來,靜待一個解釋。


    諸葛鈺笑了笑,說道:“彼等後路被斷,軍心動搖,隻需打殺了主將,餘者必然四散而逃。關內三百江湖好手,於亂軍之中行刺十拿九穩,屆時大軍自可向南,我等為諸位守關可也!”


    聞言,眾人恍然大悟,旋即齊齊叫好,事情便也這麽定下了。


    正商議細節時,門外斥候匆匆來報,西羌大營有異動。


    “必是阿魯木懷真要走!”孫懷義當先說道。


    於是,眾人也顧不得商討細節,隻能看臨陣發揮了,各自急急召集兵馬準備出關追擊。


    諸葛鈺身體不好,自也無法出關,隻得請來三清觀天湘子,與其細細交待一番便罷。


    就在劍閣追擊戰一觸即發之際,雲綾也已率軍兩萬趕到了江油縣附近。


    她既想圍殲西羌軍,自然也會猜測西羌軍會走哪路突圍,沒有城池保護的江油縣無疑是首選。


    是以,她在綿州多停留了一日,又收攏了萬餘兵馬,而後將城池交給趕來的諸葛遜夫婦便領兵來了此地。


    她深知,區區營寨是擋不住數萬西羌軍的,在劍閣之軍趕到前,她必須設法將西羌軍拖住才成。


    江油之地除了一座九皇山,別無險要,唯有一處雙河口位於山丘之間,官道正從此處過,可以借勢阻敵。


    而燕十六所立的營寨就在此處,當道紮寨,木柵連接左右山丘,涪水自寨後流過,乍一眼看去就是一處小型的關口。


    木柵前是緊急打造的拒馬,擺了三排,以此阻滯西羌騎兵的衝鋒。


    雲綾察看過營地後,狠狠地誇獎了燕十六一番,隨即說道:“你的準備很好,不過還不足以抵擋敵軍。兵法雲‘歸師勿遏’,而我等所行正是要遏阻歸師,再多的準備也嫌多。”


    “姑娘放心,無論如何十六都一定為姑娘將西羌蠻子攔在此地!”


    燕十六態度十分堅決,說著話時眼中滿是堅定。


    雲綾微微頷首,為免燕十六壓力太大,她出言安撫道:“你做好準備便成。此番我帶了兩萬兵馬前來,就在一旁的竇家嶺下寨,與你成掎角之勢。另外,諸葛琮也會率軍向此地靠攏,他那裏也收攏了兩三萬兵馬,足夠了。”


    聞言,燕十六暗暗鬆了口氣,恭敬地應了一聲。


    隨後,雲綾便離開了雙河口營寨,直往竇家嶺而去。


    在那裏,燕十七已帶人立起了一座營寨,與雙河口這裏遙遙相望,更可居高臨下,隨時觀察戰場的形勢。


    可以說,雲綾已經做好了在此決戰的準備,就等西羌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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