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油關休整一夜後,雲綾再次雙軍出發。


    他們沿涪水向西南行進五十裏,於九皇山下尋了處隱蔽的樹林紮營。


    “明日穿過九皇山便抵江油縣,向南不到百裏便是綿州城了。”


    火堆前,諸葛琮拿著一支枯枝在地上比劃著之後的行軍路線。


    雲綾看著他畫出的簡易地圖,心中盤算著要如何奪取綿州城。


    按情報所言,綿州城內有阿魯木金的一萬人馬駐守,附近的安陽、梓州等地也有多少不等的駐軍,僅憑她帶來的兩千兵馬根本無法強攻。


    似是看出了雲綾的心事,諸葛琮將枯枝放下,拱手道:“將軍,綿州乃是我天機門的根基所在,取之易如反掌。”


    “哦?”雲綾抬眼看去,示意其繼續。


    隻見諸葛琮略一沉吟,隨即說道:“綿州城破之時城中尚有不少門中弟子潛伏,隨時可為將軍擒下那西羌蠻子。屆時將軍以綿州為基,昭告四境聚攏大軍,十萬西羌軍進退不得,破之必矣!”


    聞言,雲綾蹙眉思慮片刻,問道:“可有把握?”


    諸葛琮頷首,正色道:“西羌軍入城前曾承諾秋毫無犯,然阿魯木懷真走後,阿魯木金縱兵劫掠,城中富戶權貴恨之入骨。有他們相助,萬無一失!”


    聞言,雲綾冷哼一聲,幽幽道:“前線將士以命相護,他們卻引狼入室,如今又欲反正,當真是反複無常之輩。”


    “將軍若是不喜,入城之後大可秋後算賬,眼下卻是少不得他們的助力。”


    諸葛琮唯恐雲綾一怒之下不接受綿州富戶權貴相助,不由勸了一句。


    雲綾的確不喜這些人的行徑,卻也沒傻到白得的助力不要,於是說道:“明日進抵江油縣,你且前去聯絡吧。”


    “是!”


    就在此時,率斥候在外圍警戒的燕十七匆匆而來,附在雲綾耳邊低語了幾句。


    隻見雲綾臉色一沉,低聲問道:“多少人?”


    “不下萬人!”


    “走,帶我看看去。”


    說罷,雲綾便要起身,諸葛琮卻是聽得不明所以,忙問出了何事。


    雲綾瞥了他一眼,示意其跟著一起,路上便說起了此事。


    卻是斥候發現九皇山中有一處營地存在,隻是看模樣並非兵營,倒像個流民聚集之地。


    “莫不是到九皇山中躲避兵禍的?”諸葛琮猜測道。


    雲綾心中也是這般想的,但是與不是還需看過才知。


    不多時,他們便在燕十七的帶領下到了那處營地附近,三人就隱在樹叢中張望著。


    營中雖然黑燈瞎火的,卻也架不住三人都有修為在身。


    隻見營地內四處可見幕天席地躺著的人影,看衣著當是百姓無疑,營地周圍還有身強體壯之輩手握農具巡邏著。


    見此,雲綾不由蹙眉,讓玲瓏仔細探測這營地的情況。


    片刻後,玲瓏反饋道營中有一股強盛的能量波動,就在營地深處最大的那頂帳篷裏。


    聞言,雲綾當即示意燕十七和諸葛琮在此等候,她則繞到一旁施展身法潛了進去。


    她速度太快,燕十七和諸葛琮都來不及阻止,人就已經進去了。


    無法,二人隻得耐心在外等著,一麵擔憂地向營地內望去。


    卻說雲綾潛入營地,在玲瓏的指引下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那股能量波動的所在。


    眼見四下無人,她悄悄伸手撩起門簾一角向內望去,旋即麵露喜色,一顆心也徹底地放下了。


    “藥王前輩?”


    雲綾一出聲,卻是驚了帳中的絕美女子一跳,見到是她方才長出了一口氣。


    “你個妮子要嚇死個人呐!你怎的在此?”


    李紅藥一把將雲綾拉入帳中,一邊拉她入座,一邊問道。


    雲綾隻簡單說了聲駐軍在這附近,斥候發現有處營地便過來看看,順勢便問起了營地的情況。


    聞言,李紅藥重重一歎,旋即解釋起來。


    卻是綿州失守後,西羌軍四下派兵攻取綿州治下州縣,而這營地內的皆是從江油縣避禍至此的。


    他們毫無準備的進山,死傷了不少人,李紅藥實在看不過去,便出麵將他們聚集在一起,立下了這處營地收容。


    聞言,雲綾暗道明日便要進抵江油縣,正可問問那裏的情況。


    豈料,李紅藥又是重重一歎,搖頭道:“哪裏還有什麽江油縣,西羌軍入城後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之後更是一把火將縣城和那滿城的屍體燒了個幹淨。那裏,現在隻餘下一地廢墟罷了。”


    話音未落,雲綾卻是紅了眼睛,胸中怒氣勃發,一身威勢更是不受控製地散發出來。


    李紅藥見狀忙拉住她的手,安撫道:“收收你的怒氣,再這麽下去外頭那些普通人可受不住!”


    聞言,雲綾這才迴神,趕忙壓下怒氣,收斂了氣息。


    饒是如此,仍舊驚動了外麵的百姓,有人來問,卻是被李紅藥三言兩語給打發了。


    二女在帳中相對無言,半晌李紅藥方才說道:“你說你率軍來此,我卻聽聞劍閣尚在對峙,你怎麽來的?帶了多少兵馬?”


    “走陰平小道來的,隻兩千兵馬。”雲綾毫無隱瞞,徐徐答道。


    聞言,李紅藥麵露失望之色,卻也沒再多問。


    見此,雲綾不由問道怎麽了。


    李紅藥看了她一眼,這才道出緣由。


    原是此處聚集的萬餘百姓,本是躲避戰禍而來,根本沒帶多少糧食。


    若非山中還有不少獵物,這處營地根本撐不到現在。


    如今糧食即將見底,附近的獵物要嘛被打來吃了,要嘛就逃進了九皇山深處,李紅藥正為此事發愁。


    聞得雲綾率軍而來,她便想著問其要些糧食應急。


    不過,陰平小道她也知道,走這條路根本不可能帶多少糧食。


    更何況隻有兩千人,所攜軍糧他們自己都未必足夠,更別提勻出一些來接濟百姓了。


    是以她才麵露失望,同時內心也滿是愁緒。


    雲綾聞言亦是眉頭緊蹙,原本在江油關補充了一些糧食,軍中倒是寬裕了一些。


    不過如今江油縣城被毀,也就意味著在攻取綿州城之前,他們都不可能再得到糧食補給。


    僅憑手裏現有的糧食,僅夠他們勉強支應到綿州城下。


    若諸葛琮的謀劃順利還好,收取綿州城自也不愁糧食,若是謀劃不順利,她的軍中也將麵臨斷糧的風險。


    當此之時,她著實不能拿出軍中之糧來接濟此地的百姓。


    是以,她也隻能無言以對,默默垂下了腦袋。


    見她如此,李紅藥如何不知這妮子的心思,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笑道:“你無需如此。若你能早日克複綿州,此間的百姓也就得救了。放心吧,這裏的糧食雖然不多,但省著些還能撐上十天半月的。”


    雲綾輕輕點了點腦袋,悶聲悶氣地說道:“前輩放心,綿州那兒我已有成算,至多五日必會遣人送來糧食,接應這裏的百姓去往綿州。”


    “好,我等你來。”李紅藥笑著迴道。


    樹叢中,燕十七和諸葛琮滿心憂慮地望著黑漆漆的營地,盤算著雲綾怎的還不出來。


    就在燕十七按耐不住準備摸進去看看時,一道人影從營地側麵躍出,往這裏疾馳而來。


    “姑娘,怎的去了這麽久?可是遇上了麻煩?”燕十七拉著雲綾急切地問道。


    雲綾拍了拍燕十七的手背以示安撫,沒有說話,隻示意二人迴去。


    待迴到軍中,雲綾又叫上燕十六一起,這才將營地內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聞得江油縣城被西羌軍一把火燒成了廢墟,燕家兄妹頓時麵露激憤,而諸葛琮則格外冷靜。


    見他如此,燕十六不由喝道:“你沒心肝的嗎,聽聞這種事竟也毫不變色!”


    諸葛琮淡淡地瞥了燕十六一眼,迴道:“事已至此,憤怒隻會讓我們失了方寸,與其如此還不如冷靜地思考要如何報複迴去。”


    “你!”燕十六一時語塞,隻得悻悻地坐了迴去。


    雲綾沒有理會二人的口角,隻是神色平靜地說道:“綿州城的謀劃要變一變,我不單要綿州城,還要城中那一萬西羌軍。”


    聞言,諸葛琮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道:“將軍放心,且容在下思量一夜,必教那些西羌蠻子一個都跑不了!”


    雲綾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旋即便領著燕十七自去歇息了。


    這時,燕十六才看向諸葛琮道:“這就是你說的報複?”


    諸葛琮卻是搖了搖頭,迴道:“是也不是。你家姑娘心中隻怕還有後續的手段,前提是要留下那一萬西羌蠻子。”


    說著,他起身拍了拍衣擺沾染的灰塵,口中又道:“燕兄弟,你還得跟你家姑娘多學學,發怒隻是無能者的遮羞布。在下還需思量報複之計,就不奉陪了。”


    “你!”


    燕十六聞言正欲發作,卻又覺無理,隻得目送著諸葛琮迴了他的帳篷。


    他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火堆,耳邊似乎還迴響著諸葛琮的那句“發怒隻是無能者的遮羞布”,再想想自家姑娘方才的表現,似有所悟。


    翌日天明,雲綾剛剛起身就有斥候來報,說是一位名叫李紅藥的女子送來了一包東西和一封信。


    雲綾狐疑地接過東西,當先看起了那封信,隨即心下一喜。


    原是李紅藥知曉雲綾要取綿州,旁的她幫不上什麽,但稀奇古怪的藥她卻管夠。


    那包裹裏就是她調製的金瘡藥、內傷藥、蒙汗藥等等,唯恐雲綾不夠用。


    雲綾伸手撫過包裹,心裏有些暖暖的,這種被人關懷的感覺真好。


    自從離開明玉島後,她似乎很久沒再感受過了。


    就在此時,諸葛琮匆匆而來,道出了他思索一夜的謀劃。


    雲綾聽罷,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沒看出來,這個劍眉星目、俊逸不凡的小哥還是個麵白心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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