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知節雖退,但的事情也才剛剛開始。


    掩埋屍體、安置傷員、清點物資、迴收箭矢等等,都被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


    雲綾迴到中軍大帳時,梁衡道、公孫彤、公孫戎和鮮於輔也緊隨其後進入帳中。


    幾人並無任何客套,坐定之後便商議起今日的守城戰來。


    公孫戎和公孫彤分別稟報了傷亡和物資損耗,皆在可接受範圍之內。


    然而,梁衡道卻帶來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


    就在守城戰爆發後不久,北岸燕十六派人送來了斥候截獲的一封密信,是彥知節送給城內某人的。


    這就意味著彥知節在城中有內應,隻是信中未曾提及內應姓名,是以到底是誰無從得知。


    雲綾接過梁衡道遞來的密信仔細查看,通篇皆是催促對方盡快行動的。


    什麽行動?


    要嘛是縱火焚燒軍械糧草,要嘛就是襲取城門,總歸是對破城有利的事。


    “送信之人呢?”雲綾沉聲問道。


    “死了。”梁衡道拱手迴道:“那人眼看逃不過,當場咬舌自盡了。”


    聞言,雲綾垂眸思索片刻,旋即視線掃過眾人,吩咐道:“這個內應一定要設法找出來,戎堂舅且抽調些原都尉府的精幹之士來做吧。”


    說罷,她又看向其餘幾人說道:“城中既有內應,那麽各處府庫需得嚴加把守,城門處也需加派人手。”


    話落,公孫彤和鮮於輔齊齊起身應喏。


    隨後,幾人就如何守備府庫、城門展開了討論,直到半個時辰後方才各自散去。


    雲綾獨自坐在帳中,手中捏著那封密信,心中隱隱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此前為了傅明仁的安全,她早已派人將涿州城內外都掃了一遍。


    如今城中竟還有彥知節的內應,足見對方藏得有多深。


    世上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不將此人找出來,始終是個大患,隻希望公孫戎抽調的人手足夠精幹,能夠盡快將人揪出來了。


    另一邊,城外彥知節大營,迴營後諸將就聚到了帥帳內。


    彥知節端坐帥位,視線掃過諸將,沉聲問道:“今日損失如何?”


    話音落下,一旁早已接到稟報的彥從皋麵色有些難看,出列迴道:“稟父帥,初步統計戰死者三千餘,另有輕重傷近五千人,因傷未能迴營的約莫兩千餘。”


    四陣兵馬一萬兩千人,竟隻得兩千完好無損地迴來。


    這份戰報顯然讓彥知節非常不滿,臉色黑得駭人,眼中布滿了殺意。


    見狀,第三陣主將何勇和第四陣主將張由俱是麵色蒼白,趕忙出列匍匐在地,瑟瑟不能言。


    此二人之所以如此,蓋因今日損失最大的正是他們麾下,三千兵馬幾乎損失殆盡,最後卻無一人登上城牆。


    以他們對彥知節的了解,此時若不主動請罪,隻怕下一刻就要人頭落地。


    果然,彥知節見他二人主動請罪,隻惡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厲聲喝道:“何勇、張由,畏敵不前,致使部曲損失殆盡,合該軍法從事!念你二人初犯,暫且記下,再敢如此,休怪軍法無情!”


    何勇、張由二人聞言,頓時以頭搶地,連番謝恩,灰溜溜地坐迴了位置上。


    一旁的彥從皋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旋即抱拳說道:“父帥,東城地勢較狹,而南城開闊,明日不若起大軍攻打南門,兒願為先鋒!”


    聞言,彥知節眸光微動,顯然有些意動。


    不過,他很快便壓下這個念頭,示意彥從皋先坐下。


    今日一場攻城戰他在後方看得分明,涿州城守軍素質不差,守城器械也很充足,公孫戎和鮮於輔更是久經戰事的老將。


    按他估計,城衛軍加上都尉府,城中少說也有三五萬人。


    以他如今手裏的兵力,強攻並非明智之舉,關鍵還得落在那內應身上。


    思及此,彥知節抬眼掃過諸將,吩咐道:“爾等且下去好生安撫部眾,攻城之事容本將再思量思量。”


    待諸將領命退下,他方才看向彥從皋道:“今早讓你辦的事可有消息了?”


    聞言,彥從皋搖頭道:“人是派出去了,卻一直沒迴來,怕是被斥候探馬發覺了。”


    彥知節麵上倒是沒有什麽情緒,事前他就有所預料,並不意外。


    沉吟片刻,他才笑道:“無妨,信隻要進了城,也就送到了。”


    說罷,顧及到彥從皋今日受了傷,彥知節也未多言,打發其退下料理傷勢去了。


    之後幾日,攻城戰一日不曾停歇,隻是烈度就遠不及首日了。


    從清晨戰至晌午,無論戰果如何,彥知節所部都會準時收兵迴營。


    雲綾看得迷糊,不明白彥知節在打什麽算盤,幾日時間平白無故折損數千兵馬,跟鬧著玩兒似的。


    而內應的事也教她寢食難安,查了幾日全無半點線索。


    這日,正當雲綾坐在城樓上準備迎接彥知節又一次攻城時,忽而有傳令兵快步跑來,直言敵軍大隊人馬正在猛攻南門。


    雲綾聞言一驚,拉起傳令兵問道:“敵軍來了多少兵馬?”


    “迴將軍,南門外遍地皆是,旌旗不計其數,少說也有四五萬人!”傳令兵迴道。


    雲綾快速在心中合計一遍,幾日攻城下來彥知節哪裏來的這麽多兵馬?


    思來想去,唯一的解釋也隻能是援軍到了,至於是彥從武還是盧龍鎮就不得而知了。


    因著彥知節連續數日攻打東門,鎮守南門的鮮於輔處兵馬並不多,隻得五千人,相較於攻城方幾乎是十倍的差距。


    是以,雲綾不及細想,當即命公孫戎率兵支援南門,她自己則親自坐鎮東門防備。


    公孫戎領命而去,帶走了東門這裏一半的兵力,同樣是五千人。


    有了這股生力軍的加入,雲綾相信擅長守禦之道的鮮於輔應是能抵擋住這次攻城的。


    她徐徐走下城樓,來到城牆邊兒扶著女牆向外張望,心思也漸漸活絡起來。


    片刻後,她命人去將梁衡道請來,同時又命領軍校尉去預備隊中點齊三千精騎在城門處待命。


    是的,她打算趁彥知節大舉進攻南門之機出城襲擊對方大營,最好是能一把火將糧草都燒了。


    如今南門正在大戰,公孫彤需時刻為南門調運物資脫不開身,能暫時代她鎮守東門的也就隻有梁衡道了。


    別看梁衡道是一介文人,能在幽州擔任要職,多少也是懂些軍事的。


    不多時,梁衡道匆匆趕來,也見到了城下聚集的三千騎兵,不由勸道:“公孫將軍,此時出城未免有些冒險,還請三思啊!”


    聞言,雲綾笑了笑,搖頭道:“彥知節連日折損兵馬,如今得了援軍方才湊出四五萬人攻打南門,大營必然空虛。我以輕騎前往,即便事有不諧也可從容脫身。”


    說罷,她細細交待了一番東門的防務便下了城牆。


    不多時,一隊騎兵便在雲綾的帶領下衝出吊橋,徑直往東而去。


    望著漸漸遠去的煙塵,立在城頭的梁衡道麵無表情,也不知是在尋思些什麽。


    約莫半個時辰後,雲綾率軍來到彥知節大營左近一處樹林駐足觀察,實則是在讓玲瓏探測大營有無埋伏。


    當玲瓏給出好消息後,她便不再猶豫,視線掃過身後一眾騎士,沉聲道:“諸君,入營之後隻管放火,不可戀戰!”


    說罷,她一撥馬頭,率先衝出樹林,直往不遠處的營寨殺將過去。


    在她身後是緊緊跟隨的三千騎,個個手握兵刃,目光堅定,似是無聲的死神,唯有隆隆馬蹄聲相伴。


    哨樓上的兵卒正欲發出預警,冷不防一道寒光正中咽喉,翻身摔落下來,一陣哀嚎後便徹底沒了動靜。


    哀嚎聲雖然驚動了營中的其他人,但他們還未反應過來出了何事,一馬當先的雲綾已經一槍挑飛營寨前的拒馬,殺入了營中。


    三千騎隨即從缺口湧入大營,保持著衝鋒隊形直往中軍而去。


    三千騎兵衝鋒的威懾力是巨大的,一路上竟無一個敵軍敢於上前。


    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大營內橫衝直撞,將一頂頂帳篷掀翻,將一個個攔路之人斬於馬下。


    接近中軍時,雲綾馬不停蹄,隻迴身喝道:“十人一隊,放火!”


    話落,三千騎依令四散,取出早已備好的引火之物四處放火,不多時一座大營便已火光處處。


    而雲綾則抓了個活口問明輜重營所在,率隨行護衛的十數騎殺了過去。


    輜重營門前早已聚集了百十來人,他們都清楚此地重要,若然有失數萬大軍將土崩瓦解。


    為了他們自己,他們也不能放任這夥騎兵毀了糧草輜重。


    隻是營中已然大亂,能清醒認識到這點的人並不多,是以趕來的才隻有這點人。


    雲綾策馬狂奔而至,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手中長槍接連刺出,每出一槍皆會帶走一條人命。


    百十來人而已,麵對疾馳而來的十數騎兵,又有雲綾這個殺神在前,隻一個衝鋒便將之盡數殺散。


    雲綾一槍挑開營門,喝道:“放完火立時撤出!”


    十數騎得令,各舉引火之物闖入營門,不都是大火衝天而起,雲綾則領著人向來時路疾馳而去。


    一路上不斷有騎兵趕來會合,及至出了大營,三千騎一個不少都緊隨在雲綾身後。


    雲綾最後看了眼火光衝天的大營,嘴角掛上了一抹笑意,旋即頭也不迴地帶兵往涿州城趕去。


    這把火即便不能教彥知節就此退兵,也足可使其傷筋動骨,短時間內別想再發起攻城。


    有了這段時間的空檔,涿州城隻會更加穩固,而朝廷的援兵想來也該快到了。


    想著心事的雲綾絲毫沒有留意到,前方幾裏外的涿州城方向冒起了濃煙。


    及至一名騎士出言提醒,她才驚覺,抬頭一看,頓時一勒韁繩,麵上血色盡褪。


    涿州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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