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隻跟了許久,眼瞅著雲綾走入街邊的一條巷子消失無蹤,頓時急了,也顧不得隱藏身形,趕忙一溜小跑追進小巷。


    找了一圈不見人影,少女不由氣鼓鼓地一巴掌拍在少年後腦勺上,沒好氣道:“都怪你,磨磨蹭蹭的!這下好了,跟丟了人,迴去指定被老大收拾了!”


    少年挨了一巴掌也不氣惱,討好地看向少女,安慰道:“大丫妹妹別怕,要是老大收拾咱們,我指定幫你攔著些。”


    說罷,他又小聲嘀咕道:“再說了,老大那麽疼你,哪舍得真收拾你,我才慘了好吧。”


    “你又在蛐蛐什麽?”少女顯然還在氣頭上,抬手就照著少年後腦勺又來了一下。


    雲綾躲在暗處聽得有趣,心中卻在尋思這兩小隻會是誰派來的,看起來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


    畢竟,誰會這麽沒腦子派兩個半大的孩子來對付一位半步宗師的。


    於是,她也不躲了,施施然從藏身處走出來,笑盈盈地看著前麵的兩小隻。


    見他們仍在爭吵,嗯,確切地說是少年在單方麵挨訓,雲綾不得不輕咳一聲以作提醒。


    無人的小巷裏突然出現陌生人的聲音,將兩小隻嚇得不輕,少女更是驚叫一聲躲到了少年身後,隻露出半顆腦袋看向雲綾。


    “你們是什麽人?誰派你們來的?”雲綾淡淡地問道,一雙眸子故作冷漠地盯著二人。


    二人果然被嚇住,訥訥地看著雲綾,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見狀,雲綾心中發笑,麵上卻分毫不顯,語氣清冷地又問了一遍,話語間透著些許不耐。


    兩小隻身子齊齊一哆嗦,卻都咬著嘴唇,瞪著雲綾不說話。


    見此,雲綾心中歎息一聲,暗道玩過頭了,於是麵色一鬆,露出一抹明豔的笑容來,輕聲道:“你們知道我是誰不?”


    聞言,少年輕輕頷首,少女則出聲道:“知道,你是‘玉女神劍’公孫雲綾,還是朝廷的大官兒。”


    見他們終於開口說話了,雲綾當即趁熱打鐵,又問道:“既然知道,你們怎麽膽子這麽大,敢來跟蹤我?”


    話音落下,兩小隻相視一眼,又不說話了。


    雲綾內心有些撓頭,忽而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開口道:“不說便算了,走吧,帶本姑娘去見你們老大。”


    聞言,兩小隻齊齊搖頭,少年還護著少女往後退了幾步。


    雲綾見了不由輕笑出聲,柔聲道:“你們既知我是誰,當知我的手段。你們老大派你們倆半大的孩子來,不就是想讓我發現進而去見他嗎?你們說是不是?”


    話音落下,兩小隻麵露遲疑之色。


    少女湊到少年耳邊小聲嘀咕著什麽,似乎是有些認同雲綾的話。


    少年聽了少女的嘀咕,狐疑地看了雲綾一眼,又見少女點頭,這才說道:“你說的是真的?若是你騙我們,我們老大指定不會放過你的!”


    雖然說這威脅之語,在雲綾聽來卻是底氣不足。


    她也不去點破,隻微微頷首,笑道:“我是誰?玉女神劍,朝廷的大官兒,騙你們兩個小毛頭作甚?”


    兩小隻對視一眼,終於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於是,雲綾跟在兩小隻身後走出巷子,又隨著他們走進另一條巷子,七拐八拐,最後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院門前停下。


    路上她還問起兩小隻的名字,少女說他們沒名字,隻讓雲綾喚他們大丫和二虎。


    二虎上前輕輕叩門,三長兩短,院門“吱呀”一聲從內打開。


    門後站著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眉清目秀,一雙眸子尤其清冷,見了二虎也隻是微微頷首示意。


    待看清二虎身後與大丫站在一處的雲綾,少年也沒有什麽反應,兀自讓開了院門放幾人進去。


    大丫見雲綾好奇地打量少年,不由小聲嘀咕道:“那是大虎,二虎的兄長,平常都不說話的,也就老大問他他才會說上兩句。”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看著大丫湊過來的可愛模樣,不禁抬手在大丫腦袋上擼了兩下。


    大丫似乎還挺享受,眼睛彎成月牙狀,嘴角也微微翹起。


    入得堂屋,大虎請了雲綾入座,又吩咐大丫去泡茶,他這才轉入後堂去,該是去請他們老大了。


    不多時,大丫就帶著新泡的茶水進了堂屋,為雲綾斟上一杯,還想在一旁呆著,卻被二虎給拉了出去。


    一時間,不大的堂屋裏就隻剩下了雲綾一人。


    她也不在意,抿了一口茶水,不由眉梢輕挑,茶水迴甘清潤,是好茶。


    她正尋思這看似普通的小院裏怎會有這等好茶時,後堂方向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她趕忙放下茶杯循聲看去,就見一精壯漢子撩起門簾走了出來,大虎則不見身影。


    待看清精壯漢子的樣貌,雲綾不由“嗯”了一聲,意外道:“大個子?”


    來人正是當年嵩陽五劍之一,被雲絛帶往雁門關的劉筠光。


    劉筠光抬手撓了撓頭,麵上帶著憨厚的笑容,抱拳見禮道:“未曾想公孫姑娘還記得在下,劉筠光與姑娘見禮了!”


    說罷,便是深深一拜,執禮甚恭。


    雲綾趕忙起身將之扶起,他鄉遇故知倒也是意外之喜了,是以她笑得格外明豔。


    二人重新坐定,雲綾不禁問道:“大個子,當初你不是去了雁門哩,怎的又來了幽州?”


    聞言,劉筠光麵露迴憶之色,半晌方才開口道出這些年的經曆。


    原來當年他被帶去雁門關為那批毒甲胄之事作證,事後倒也未被留難,反而得韓成章邀請留在了軍中效力。


    雁門關大戰時,他也算立了些戰功,韓成章便欲保舉他做個副將。


    奈何,許是此舉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毒甲胄的事突然被人捅了出來。


    此事雖然與劉筠光並無直接關係,但雁門關軍中他到底還是沒能呆下去。


    於是,他就想帶著大虎幾個迴嵩山去。


    豈料半道聽聞嵩陽劍派已將他們嵩陽五劍統統除名,一時間劉筠光也不知該去哪裏了。


    最後,為了養活彼時還年幼的大虎、二虎及大丫,劉筠光便隱姓埋名做了個商隊護衛,輾轉在涿州定居下來。


    劉筠光本就有一身好武藝,為人又仗義,漸漸身邊也聚攏了一批人,發展出了一些勢力。


    平常他就帶人為出關的商隊做做護衛,日子倒也過得輕鬆愜意。


    不過半年前,因為軍械流入北涼之事,劉筠光手下也有一批人被牽扯其中,不得不解散了人手,就此蟄居下來。


    這次,他聽聞雲綾到了幽州,便想著見上一麵,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人從中摘出來。


    聽罷這些,雲綾不由秀眉微蹙,定定地看著劉筠光道:“大個子,你給我句老實話,你的人是怎麽牽扯進去的?”


    劉筠光直麵雲綾的視線,抱拳迴道:“好教姑娘知曉,主家雇了我們護衛出關,按規矩我們是不能過問貨物情況的。是以,劉某可以指天發誓,兄弟們根本不知道那批貨有問題!”


    見劉筠光神情坦蕩,雲綾也信了幾分,又問道:“你的兄弟現在何處?被關押了?”


    劉筠光頷首,迴道:“事發之後就被大都督府下令收押了,說是查清楚便會放出來,但過了數月之久卻沒有半點消息。劉某也是怕其他兄弟受到牽連,這才不得已將兄弟們都遣散了。”


    聞言,雲綾眸光微動,暗自奇怪。


    她與蘇州王家交好,自也知道些商隊的規矩。


    正如劉筠光所言,受雇的護衛隻管分內之事,主家運的什麽貨他們是一概不問的。


    出了大事,大都督府將隨行護衛收押審問也在情理之中,但不至於收押數月之久。


    念及此,她不由問道:“你可去大都督府詢問過?”


    “去過。”劉筠光麵露苦笑,無奈道:“但劉某身份低微,根本見不到管事之人就被趕了出來。”


    見狀,雲綾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得伸手拍了拍劉筠光的肩膀。


    隨即,她便表示此事她會親自問問,讓劉筠光將被收押之人的情況簡單與她說說。


    劉筠光自是大喜,趕忙將情況告知雲綾,雲綾也一一記在心裏。


    說罷這些,雲綾忽而又問起大虎、二虎和大丫的情況來。


    這三人是跟著劉筠光從雁門關一路走來的,她也是好奇劉筠光一個大男人當初怎麽會想著養孩子的。


    說起此事,劉筠光竟是麵有悲戚,徐徐道出了大虎三人的過往。


    大虎、二虎和大丫都是雁門人,他們的村子就在雁門關外不遠。


    當時,劉筠光奉命率兵遷移百姓入關躲避戰火,猛然見天邊火光衝天,急忙就趕了過去,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整個村子都被北涼騎兵屠了,大虎兄弟倆和大丫正好去山裏玩耍才躲過了一劫。


    劉筠光找到他們時,三個孩子都已經嚇傻了,問什麽都是一副呆愣愣的樣子,教人看了都心疼。


    許是因為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劉筠光,三個孩子被帶迴雁門關後變得非常依賴劉筠光。


    於是,劉筠光幹脆就將他們留在身邊,悉心照料著,直到如今。


    聞得大虎三人的身世,雲綾也是心中一痛,默然良久。


    見此,劉筠光大咧咧地一笑,安慰道:“姑娘莫要如此,那三個小的見了該不高興了,他們都很堅強,最是不喜被人憐憫了。”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收斂了神情,感歎道:“大個子,看來這些年你也是不易哩。”


    劉筠光也不由微微頷首,旋即又笑道:“嗐,都過去了。大虎是最早懂事的,沒少幫襯我做事,二虎和大丫懂事之後也省心,沒啥讓我操心的。”


    雲綾聞言微微一笑,頗有些欣慰的模樣。


    看得出來,劉筠光是真心疼愛大虎三人,否則大丫也不會在經曆痛失家人之後還能這般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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