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迴去後,當日雲綾便從下值迴府的公孫安世口中得知齊王拉著晉王匆匆進了宮。


    雲綾默默算了算時辰,大抵是齊王迴府後就開始行動了,看來是被嚇得不輕。


    雖然齊王拉著晉王入宮未必就能如她所願,但她料想齊王是個明智的,應該不會讓親弟弟冒險才是。


    是以,她也沒再關注此事,開始安心當值辦公。


    一晃數日過去,眼瞅著就要年底了,兵部的事務也異常繁忙起來,公孫安世連著數日都宿在了衙門裏。


    雲綾也沒好到哪裏去。


    正如此前所料,杜進用至今未曾露麵,崔之演又很識趣,雲綾輕易便掌握了職方司的大小事務。


    若非有姚崇訓這個得力臂助,隻怕她也免不了要在衙署過夜了。


    這日,雲綾結束一天的公務晃悠著迴到燕國公府,燕十七立馬從大門旁竄了出來,將她拉到了隱蔽處。


    雲綾不明所以,輕聲問道:“十七,府上出什麽事了?”


    燕十七看了看左右,這才湊到雲綾耳邊悄聲道:“太子來了,正和老家主在正廳說話哩。”


    聞言,雲綾眉梢一挑,心下也是有些意外。


    太子如今的處境可不好,最大的臂助盧之浩雖然還占著尚書省,但幾乎已經不能管事了。


    此外,朝堂上內有韓王監國,外有燕王掌軍,齊王、晉王也被授命參政議政。


    如此一來,滿朝文武就沒一個還看好太子的。


    今日太子登門,隻怕朝中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隻等看公孫家是何反應了。


    思及此,雲綾眸子微眯,打發了燕十七迴去,抬腳便往正廳過去。


    剛到門外,她便聽見一道清雋卻略顯焦躁的聲音從廳中傳出,說道:“燕國公,孤欲誠心結交公孫姑娘,您老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殿下言重了,老臣豈敢推拒殿下。不過,我家妮子自幼長於江湖,難免粗俗了些,老臣也是擔心她不知禮數衝撞了殿下。”


    這話雲綾聽了不禁撇撇嘴,雖然心知隻是推脫之辭,但還是不太高興。


    當然,這不高興針對的可不是公孫弘,而是太子。


    在她看來,若非太子登門,師公也不用昧著良心說出這番話來。


    是以,公孫弘話音剛落,她便輕咳一聲,俏聲道:“師公,背後說人壞話可不好哩,這迴被我抓住了吧?”


    “你這妮子,還學會聽牆角了,還不進來。”公孫弘麵色一僵,旋即朗聲說道。


    話音落下,雲綾落落大方地轉出門邊,邁步走入廳中,口中猶在說道:“這可不是我聽牆角哩,不過是聽聞太子殿下來訪,這才過來拜見,正好聽見罷了。”


    說著她已走到當中,先是衝太子盈盈一禮,隨即才在公孫弘下手坐定。


    公孫弘寵溺地點了點雲綾的額頭,隨即對太子道了一聲失禮。


    太子自然不會怪罪,也不敢怪罪,隨意敷衍了兩句便將此事揭過,想要繼續方才的話題。


    然而,公孫弘顯然不願再提,佯裝未曾發現太子將要說話,轉頭看向雲綾道:“妮子,既已與太子見禮,便先迴去吧。年底兵部事務繁重,你辛苦了一日,早些歇著才是。”


    雲綾就是因為太子才過來的,哪能輕易就走,於是開口道:“師公放心,憑我的修為,哪裏累得著哩。”


    聞言,公孫弘深深地看了雲綾一眼,便也不再多言。


    此時,太子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趕忙拱手道:“燕國公,孤誠心與公孫姑娘結交,可否容孤與公孫姑娘單獨說上兩句?”


    公孫弘卻未接話,隻拿眼去看雲綾,眼中滿是詢問之意。


    雲綾微微頷首,麵帶明豔的笑容,開口道:“師公啊,既然太子殿下是來找我的,要不您就讓我們年輕人單獨聊聊?”


    聞言,公孫弘的視線在雲綾與太子之間掃過,隨即嗬嗬一笑,頷首道:“行吧,正好老夫也有些乏了,便先迴去歇著了,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也好。”


    於是,雲綾衝太子告罪一聲,扶著公孫弘起身離去。


    外間,公孫弘忽而開口道:“妮子,太子如今的處境你也知道,莫要陷進去了。”


    雲綾微微一笑,頷首道:“師公放心,我心中有數。與其讓他糾纏,不若直接斷了他的念想,也省的他沒事就湊上來。”


    聞言,公孫弘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拍了拍雲綾的手,示意雲綾放心去做。


    不多時,雲綾將公孫弘送到後院便迴了正廳,太子趕忙收起焦躁的神色,恢複一派從容之狀。


    見此,雲綾也不戳破,施施然坐到太子對麵,笑道:“太子殿下今日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太子整了整衣袖,拱手道:“公孫姑娘若是不棄,喚我一聲明仁兄便是,總喚太子殿下委實太過生分了。”


    聞言,雲綾眉梢微挑,心道:我們很熟嗎,攏共也就見了兩麵而已。


    心中雖然這般想,話卻不能如此說,好歹對麵還是當朝太子。


    是以,雲綾微微一笑,淡淡道:“禮不可廢,太子殿下還是直接說事吧。”


    話音落下,太子微微一怔,旋即勉強平複了心緒,苦笑道:“公孫姑娘果然快人快語,那孤也不藏著掖著了。”


    說著,他頓了頓,似是在整理思緒,片刻後方才繼續說道:“想必孤的處境公孫姑娘也知曉,孤今日登門便是求救來的。”


    “求救?”雲綾蹙眉,故作不解道:“殿下,說句不恰當的話,即便您被廢,至多也不過如您的二位兄長一樣被圈禁而已,性命無礙,何來的求救之說?”


    聞言,太子微微一愣,不知雲綾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見狀,雲綾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給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自顧自地享用起來。


    她對太子所謂的求救自然心知肚明,隻是不去點破罷了。


    太子欲求儲位穩固,在盧之浩失勢的情況下,自然需要尋求新的強力外援。


    滿朝上下,還有比遼東公孫氏更強的外援嗎?


    或許有,但人家早就站好了隊,押好了注,哪裏還能理會一個失勢的太子。


    遼東公孫氏則不同,素來不摻和皇子之事,隻效忠於在位的帝王,這也是公孫家得以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若是能得到公孫家的支持,太子的儲位會比過去更加穩固。


    太子所謂的求救,實則就是來尋求支持的。


    公孫家不欲摻和其中,是以太子不說破,雲綾自也不會主動去點破。


    片刻後,太子神色一正,咬了咬牙低聲道:“孤與太子妃多有不合,正欲和離,不知公孫姑娘意下如何?”


    聞言,雲綾略帶鄙夷地看了太子一眼,旋即低頭斟茶,不鹹不淡地迴道:“此乃太子殿下家事,臣卻是說不著的。”


    見狀,太子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又道:“孤可向皇天後土盟誓,公孫姑娘若是應允,必當請姑娘母儀天下!”


    “嗬嗬。”雲綾緩緩放下茶壺,抬眼看向太子,淡淡道:“太子殿下可知,您是第二個拿母儀天下來許願的了。”


    聞言,太子臉色一變,焦躁之情再也遮掩不住,正欲說話,卻被雲綾抬手打斷。


    隻聞雲綾不鹹不淡地說道:“太子殿下可知臣是如何迴話的?”


    太子微怔,旋即搖了搖頭。


    “活著,不好嗎?”雲綾幽幽道。


    聞言,太子身軀一抖,瞪大了眼睛,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雲綾。


    雲綾微微一笑,神態從容地向後一靠,徐徐道:“我公孫家素來隻忠於帝王,是以殿下想要自救還是另尋他法吧,臣卻是愛莫能助了。”


    太子默然片刻,隨即沉聲道:“公孫姑娘當真不應?”


    “不應!”雲綾斬釘截鐵道。


    “你就不怕孤翻了身,與公孫家為難?”太子又道。


    聞言,雲綾麵露哂笑,幽幽道:“您若翻了身,會與我公孫家為難嗎?”


    話音落下,太子頓時語塞。


    他心裏清楚,真到了那時候,他拉攏公孫家還來不及,豈能真就與公孫家為難。


    一時間氣氛凝固下來,唯有雲綾添茶的水流聲會不時響起。


    良久,太子方才一瞬不瞬地盯著雲綾,開口道:“公孫姑娘是打定主意不會嫁入皇家了?”


    聞言,正低頭品茶的雲綾徐徐抬眼,淡淡道:“不是臣自負,十年之內臣或許就能成就宗師,您認為哪位皇子可堪般配?”


    太子默然,片刻後方才微微頷首,又道:“姑娘若是成就宗師,自當接過燕國公的衣缽,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是,姑娘以為如何?”


    雲綾瞥了太子一眼,暗道此人竟還沒死心,還想拉著公孫家一起。


    於是,她也不再客氣,直言道:“殿下,不說您如今自身難保,即便他日您真的翻身登上大位,又能無視我公孫家嗎?屆時一門兩宗師,即便沒有帝王的寵信,誰人又能撼動我公孫家分毫?”


    這番話說得極不客氣,顯然對於太子的不依不饒,雲綾已經沒有什麽耐心了。


    太子雖然臉色難看,到底是沒敢發作,隻得起身拂袖而去。


    雲綾泰然自若地坐在位子上,幽幽開口道:“太子殿下慢走,不送。”


    走到門口的太子腳步一頓,終究是沒有轉身,隻是輕哼一聲便大步而去。


    福伯一直守在不遠處,見太子欲走,趕忙跟上相送。


    行至大門,正遇上迴府的公孫安世。


    公孫安世拱手行禮,太子卻是理也沒理,冷哼一聲乘車而去。


    見此,公孫安世趕忙問福伯發生了何事。


    福伯便將太子登門後的事一一道出,聽得公孫安世大皺眉頭。


    他直覺雲綾不該如此強勢,對方到底還是太子,而且有些話說得太過露骨,於公孫家而言未必是好事。


    不過,他到底沒說什麽,一言不發地進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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