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來到了天佑二十六年九月中旬,雲綾也正式結束了長達半個月的修養,重新出現在人前。


    這次出現,與她親近之人都發覺了她的不同。


    從前雲綾雖姿容絕美、英氣勃勃,但私下與人相處之時並不會有太大的威勢,顯得平易近人,偶爾還有些嬌憨。


    但這次出現,雲綾舉手投足之間卻威勢十足,少了幾分平易近人之感。


    這不是她刻意為之,反而更像天生便是如此,自然流露而出,非但不教人反感,反而令人不由自主生出順從之意來。


    就連一直想要和雲綾切磋一番的顧亦卿,見到如今的雲綾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本就修為不及,如今氣勢上更是輸了不止一籌,切磋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作為雲綾的師父和師姐,公孫玉瑤師徒三人是感受最深的。


    公孫玉瑤還好,雲綾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倒還能維持師長的威嚴。


    雲絛和雲絡卻還有些不適應,與雲綾相處起來處處都透著一股別扭。


    雲綾心知為何,卻也無能為力,許是融合了世界意誌本源,她自己也控製不住,總會在不經意間展露上位者的威壓。


    公孫玉瑤敏銳地發覺了三姐妹間的別扭,隻對雲綾說道遵從本心便好。


    而後,她又單獨將雲絛、雲絡叫到一起,不知說了些什麽,姐妹二人似是釋懷了,與雲綾的相處又恢複了往日的親密。


    雲綾卻是知道,這種別扭並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她和師姐們都需要去重新適應彼此。


    她將一切交給時間,埋頭紮進了涼州玉麟衛的公文裏,抓緊時間整理傅昭玟等人的罪證。


    她清楚,留給她的時間不多,長安來的聖旨隻怕已經在路上了。


    天佑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五,大都督府前院。


    送走傳旨天使,褚懷亮請了眾人往議事廳就坐。


    此番前來接旨的俱是涼州高層,公孫玉瑤、李紅藥和雲絡、安慶之、薛十娘並不在此。


    聖旨之意很簡單,一則令雲綾押解人犯入京,二則調整了涼州的官職。


    郭繼克、趙用節檢舉有功,功過相抵不予追究,隻免去官職發還迴家。


    陰世師正式上任涼州參軍,雲絛也將出任涼州都尉。


    姚崇訓資曆尚淺,雖然暫代涼州長史這段日子能力得到了褚懷亮的認可,但吏部仍然另外選派了官員前來接任。


    憑借吏部侍郎李懷仁與褚懷亮的關係,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選一個會添堵的人來。


    至於姚崇訓,雲綾將他留在了身邊,這是準備日後大用的節奏,他自是滿意的。


    褚思仁升任城衛軍將軍正式接掌武威城衛軍,郭茂顯則調任涼州另一重鎮蘭州擔任城衛軍將軍。


    如此一來,不單武威城固若金湯,整個涼州高層也盡在褚懷亮掌中,可謂皆大歡喜。


    議事廳內,待眾人坐定,褚懷亮率先開口道:“此番涼州之事,全賴諸位用力,褚某在此多謝了!”


    說罷,他起身衝堂下諸人深深一拜,姿態放得頗低。


    堂下諸人自雲綾而始,其下雲絛、姚崇訓、陰世師、趙德明、郭茂顯、郭繼克、趙用節等人齊齊起身還禮,口稱不敢當。


    而後,眾人再次坐定,褚懷亮看向雲綾道:“公孫將軍,不知你打算何時動身押解傅昭玟等逆黨入京?”


    聞言,雲綾尋思片刻,抱拳迴道:“傅昭玟尚有餘黨在外,我意盡早動身,明日便出發。”


    “會否太急?”褚懷亮皺眉道:“傅昭玟在涼州的黨羽皆已下獄,這餘黨又是何人?”


    雲綾看了看在場眾人,起身走到褚懷亮身側,耳語道:“傅昭玟與魔門陰姹派牽扯甚深,此番涼州這麽大動靜陰姹派卻毫無動作,委實不同尋常,迴京路上隻怕不太平。”


    聞言,褚懷亮眼神一動,頷首道:“也罷,公孫將軍既已定計,某家也不多勸。某家稍後便開具公文,公孫將軍差人來取便是。”


    雲綾麵露笑意,頷首謝過一聲,這才迴到座位。


    在場之人不乏有修為在身者,卻唯有雲絛耳根輕動模糊聽見了雲綾的耳語,頓時抬眼看去。


    感受到師姐的目光,雲綾轉過眼來,微微頷首示意容後再說。


    見此,雲絛也未言語,隻頷首表示收到。


    因著雲綾還需準備押解事宜,褚懷亮也未多留眾人,隻說道涼州各部需全力配合雲綾便散了場。


    出了大都督府,雲絛立時跟上雲綾,見左右無人這才悄聲問道:“小六,你準備在路上做做文章?”


    雲綾微微一笑,頷首道:“陰姹派掌門白霜兒與傅昭玟不清不楚,雖然我不清楚涼州這一局白霜兒為何始終未曾露麵,但傅昭玟被擒其必然來救,不可不防。”


    “可有需要三師姐助力的?”雲絛又道。


    雲綾卻是搖了搖頭,如往常般挽上雲絛的手臂,嬌笑道:“三師姐接手都尉府,如今涼州新定正是繁忙之時,不宜有什麽大動作。放心,此行我有玉麟衛在側,還有師父在暗,無事的。”


    聞言,雲絛也覺在理,這才頷首道:“既你已有成算,我便不再多言。你隻消記得,三師姐永遠是支持你的便好。”


    雲綾心下一暖,將腦袋靠上雲絛的肩頭,笑著點了點了頭。


    半晌,姐妹二人方才分別,去往各自的衙門。


    玉麟衛衙門,理順涼州玉麟衛事務後雲綾便將一切都交還了趙德明,自己做了甩手掌櫃。


    如今就要迴京,她更不會再插手這裏的事務,是以隻讓燕十七去通知了趙德明她迴京的時間便罷。


    翌日天明,雲綾騎著高頭大馬一馬當先出了武威城,往長安而去。


    緊跟其後的是燕十七和姚崇訓,燕十六則領兩千玉麟衛及褚思仁派出的三千城衛軍押著囚車陸續出城。


    五千正規軍出動在如今的大周可稱大軍了,足見雲綾對押解傅昭玟的重視。


    傅昭玟被灌下了李紅藥特製的迷藥,一身修為施展不得,坐在囚車內披頭散發地垂著腦袋,昏昏沉沉萎靡至極。


    房琬及其他犯事官員也在其中,視身份高低,或單人獨處,或三五人一輛囚車,看得武威百姓嘖嘖稱奇。


    如此大規模的官員犯事,可是涼州多少年來的獨一份了,圍觀之人自然不少。


    出得武威城,大軍沿著官道一路前行,按照行程,年底前當可抵達長安。


    臨近十月,涼州也刮起了西北風,帶來了絲絲寒意。


    大軍出發已過半月,一路上雲綾擔心陰姹派劫人,是以專挑官道走,夜裏也都宿在沿路城池中,她自己更是親自帶人守夜。


    許是見雲綾防備甚嚴,預想中的劫道之事並未發生,以致麾下將士多少有了懈怠之心。


    經曆過血刀盟在丹水河穀截殺襄陽王一事,雲綾對此自然印象深刻,直覺白霜兒隻怕近日就要動手。


    於是她暗中吩咐燕十七趁夜將親衛混入押解的隊伍守住囚車,行那外鬆內緊之策。


    此刻,雲綾騎馬在前,寒風撩起她的秀發,禦寒的披風也被吹的獵獵作響。


    探路的燕十七縱馬從前方趕迴,抱拳道:“姑娘,前方十裏便是蘭州城,今夜可以宿在城中。”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吩咐姚崇訓傳令下去,教大軍加快腳步,爭取在蘭州城中用晚飯。


    姚崇訓撥轉馬頭去後方傳令,雲綾則輕聲對燕十七道:“沿途可有異狀?”


    燕十七搖頭,悄聲迴道:“姑娘,對方會否看我們人多勢眾,不敢來了?”


    聞言,雲綾抿了抿唇,搖頭道:“白霜兒應是愛煞了傅昭玟,明知傅昭玟到了長安難逃一死,她一定會來。”


    燕十七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言,默默跟在了雲綾身側。


    事實上也正如雲綾所料。


    當日從定軍山迴來,白霜兒便告知了左湘兒她的身世,左湘兒一時無法接受,就此消失無蹤。


    之所以白霜兒未在涼州露麵,就是去尋找左湘兒了。


    那是她和傅昭玟之女,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原以為憑借傅昭玟在涼州的勢力,雲綾即便到了涼州也難有作為,未曾想一轉眼傅昭玟就已淪為階下囚。


    得知消息後,白霜兒不得不放棄尋找女兒,一心為營救傅昭玟而奔走,隻是收效甚微。


    麵對雲綾的五千大軍,單憑陰姹派的勢力根本救不了人,何況短時間內她也集結不到多少力量。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在涼州出現的張迎秋和解無憂二人。


    此時張、解二人正因為在涼州再難作為而打算返迴太原,白霜兒就找了上來。


    張迎秋神情複雜的看著焦急的白霜兒,半晌方才幽幽說道:“不說公孫雲綾自身的修為,單就那五千大軍在側,你覺得憑我們這些人能救得了誰?”


    說罷,他便丟下原地發愣的白霜兒,同解無憂一道離去。


    良久,白霜兒方才迴神,瞪著張、解二人離去的方向,滿眼皆是怒意。


    隻是她理智尚在,沒有追上去糾纏,轉而迴去盡可能地集結陰姹派的力量,準備破釜沉舟。


    經過半個月的努力,她才集結了三百餘人,雖然都是江湖好手,但麵對五千大軍仍是杯水車薪。


    就在她急不可耐欲要強行動手之時,消失許久的左湘兒出現了。


    “湘兒,這段日子你都去哪兒了?”白霜兒拉著左湘兒激動地問道。


    左湘兒卻是不答,隻淡淡道:“師父這是打算強行去救那人?”


    聞言,白霜兒微微一愣,苦笑道:“那畢竟是為娘的夫郎,你的父親,怎可不救?你會同為娘去嗎?”


    左湘兒沉默半晌,微微頷首,幽幽道:“去吧,是生是死,好歹也算一家團聚不是。”


    白霜兒聽著有些心疼,但到底是她與傅昭玟做的孽,終究沒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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