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城近日氣氛頗為緊張,涼州大都督褚懷亮突然拿下了涼州都尉趙用節,連個說法也沒有。


    都尉府佐吏上門求見,也被褚懷亮之子褚思仁打了出來。


    為此,都尉府兵卒與褚懷亮親兵險些就在大都督府門前火並。


    幸而涼州參軍郭繼克帶城衛軍及時趕到,這才將兩方勸住,免了一場流血事件。


    半個月後,東海明玉樓樓主公孫玉瑤攜兩名弟子高調進入大都督府。


    同日,褚懷亮召郭繼克及城衛軍將軍郭茂顯入大都督府,二人從此再未出來。


    見此,涼州長史房琬連同城衛軍副將洪應元登門拜見,仍舊被褚思仁攔在門外,兩人最終悻悻而歸。


    涼州長史府後院,房琬在書房內向傅昭玟匯報最近武威城發生之事。


    傅昭玟半個月前因金不換召喚離開了武威,今日才剛剛迴來。


    聽罷房琬的匯報,尤其是公孫玉瑤來到了涼州,令他眼神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他沉默半晌,忽而出聲問道:“趙、郭二人皆入了大都督府,那麽現在都尉府和參軍府誰人主事?”


    “參軍府乃是郭繼克心腹何昀主事,此人早已被屬下買通,可以信任。至於都尉府······”


    “都尉府怎麽了?”


    房琬偷瞄了傅昭玟一眼,吞吞吐吐道:“褚懷亮以大都督之名委任原玉麟衛涼州校尉趙德明暫時接管了都尉府。”


    聞言,傅昭玟忽的眼神一凝,瞥向房琬,雖未說話,卻教後者冷汗直下。


    房琬壓彎身子,低頭盯著腳尖,趕忙解釋道:“趙德明是帶了其弟趙德昭一同進入都尉府,同行的還有三百玉麟衛,旁人不敢阻攔,隻得暫時如此!”


    話音落下,傅昭玟雙目微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悅,問道:“可有公孫雲綾的消息?”


    房琬不敢耽擱,當即搖頭道:“沒有!”


    說罷,他悄悄看了眼傅昭玟的臉色,隨即又道:“依屬下看,公孫雲綾隻怕已死在祁連山中。否則,當此之時,她不可能還不出麵。”


    聞言,傅昭玟卻皺了皺眉,搖頭不語,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房琬也不敢打擾,隻得低眉順眼地站著,一副隨時等候吩咐的模樣。


    就在這時,書房外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急道:“大人,方才前院有人以飛刀射來一封書信,請大人過目!”


    聞言,房琬看了傅昭玟一眼,得其準許這才急急忙忙打開房門,卻未放來人進來,隻取了書信便將人打發了。


    關好房門,他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頓時色變,快步迴到書桌前,恭聲道:“殿下,是公孫玉瑤給您的書信!”


    說著,他便將書信雙手遞到傅昭玟眼前。


    傅昭玟取過書信卻並未立時打開,反而問道:“來人是誰?”


    聞言,房琬忙迴道:“殿下放心,那是自幼跟隨屬下的伴讀,如今為屬下打理著府中之事,絕對可靠!”


    傅昭玟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這才看向了手中的書信。


    娟秀的字跡他非常熟悉,以致於教他陷入迴憶當中,久久沒有後續的動作。


    好半晌他才迴神,懷著複雜的心情打開了信封,將其中尚有墨香的信箋取了出來。


    信上隻有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落款正是公孫玉瑤之名,旁的一點多餘之言都沒有。


    傅昭玟麵露苦笑,搖了搖頭,隨即將信收起貼身放好,這才說道:“公孫玉瑤邀我明日正午無方穀一敘,你怎麽看?”


    房琬微微一愣,無方穀那個地方他知道,就在祁連山腳,乃是個死地,進出隻有一條道路。


    公孫玉瑤相邀於無方穀,莫不是欲為公孫雲綾報仇?


    房琬將這番猜測道出,卻見傅昭玟搖頭,頓時便沒了主意。


    傅昭玟實則也並非想從房琬口中聽到什麽,隻是隨口一問罷了,以此掩飾他不平靜的內心。


    公孫玉瑤不單知道他還活著,更是邀他相見,他雖知道不該,卻仍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


    明知此行定然有詐,他卻已迫不及待想要動身前往。


    這個時候,他需要有人給他潑潑冷水,教他冷靜下來。


    房琬所言雖然不合他心意,但也算誤打誤撞達成了這個目的。


    傅昭玟默了半晌,揮手打發了房琬離開,他要一個人在書房好好想想如何應對此事。


    翌日一早,傅昭玟將房琬喚到書房,幽幽問道:“昨日到現在,褚懷亮等人可有異動?”


    房琬恭聲迴道:“夜裏洪副將便已命麾下謹守四門,他更是親自監視著大都督府,並無任何人離開武威城。”


    傅昭玟微微頷首,這才吩咐道:“今日我去會會公孫玉瑤,你與洪應元定要看好了武威城,必要之時可以先斬後奏!”


    聞言,房琬神色一肅,恭敬應命。


    無方穀位於武威城西北方向,離城約莫三十裏,平素鮮有人跡。


    今日卻來了三名女子,正是公孫玉瑤和雲絛、雲絡姐妹。


    而後不久,一隊百人左右的騎兵奔馳入穀,為首之人正是傅昭玟。


    無方穀中心地帶,雙方遙相對望,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良久,傅昭玟催馬上前,在公孫玉瑤二十步外停下,開口道:“玉瑤,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你似乎一點也沒變,還是如此美豔動人啊。”


    聞言,雲絛登時怒上心頭,出聲喝道:“好個登徒子,安敢如此!”


    話音未落,卻被公孫玉瑤抬手止住,輕斥道:“退下!”


    雲絛隻得噤聲,不情不願地被雲絡拉到了後麵去。


    公孫玉瑤這才抬眼看向傅昭玟,淡淡道:“這麽多年過去,你也一點沒變,仍舊是權力的奴隸,終日謀劃著見不得光的勾當。”


    聞言,傅昭玟臉色一沉,深吸一口氣,這才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來,溫聲問起公孫玉瑤邀他前來的目的。


    公孫玉瑤也不廢話,直言道:“當年一時大意讓你苟活至今,今日我正是要彌補當年的過錯!”


    話音落下,傅昭玟忽而麵露苦笑,道:“玉瑤,你對我真就半分情誼也無,就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公孫玉瑤不答,隻微微頷首,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殺意。


    見此,傅昭玟徹底死了心,臉色一肅,沉聲道:“此間你隻師徒三人,我卻有百名精銳,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肯跟我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可放你兩個徒弟一馬。”


    公孫玉瑤卻是麵露不屑,哂笑道:“今日你我之間,隻有一個人能站著離開!”


    說罷,隻見後方雲絡忽而抬手射出一支響箭,頓時從山穀深處湧出一支數百人的兵馬於公孫玉瑤身後列陣。


    這些人以大盾在前,槍矛居中,最後一排則是手持勁弩,一看便是針對騎兵的陣列。


    傅昭玟已是麵沉如水,深深地看了公孫玉瑤一眼,不再多言,打馬便迴到騎兵陣中,準備衝陣。


    公孫玉瑤帶著雲絛、雲綺退入陣中,有過戰陣經驗的雲絛主動接過了指揮重任,在陣中往來唿喝,提振軍心。


    片刻後,傅昭玟率先動手,親率麾下策馬衝陣。


    馬蹄聲隆隆,在後方留下一路煙塵,雖隻百騎,卻氣勢凜然,教人不寒而栗。


    雲絛立於軍陣之後,一聲令下,弩手從盾牌空隙間射出弩箭,唿嘯著向傅昭玟一方射去。


    身後這百騎皆是傅昭玟的心血,他自然不可能帶著他們送死,當即發出號令,陣形中分,一左一右向著前方包抄而去。


    如此一來,不單速度不減,更是避過了激射而來的弩箭。


    見此,雲絛也是心下一驚,未曾想對麵如此精銳,倉促轉彎竟能維持速度不減,陣形更是不見有絲毫混亂。


    她定了定心神,號令麾下結成圓陣,準備禦敵。


    雙方本就相距不遠,在騎兵衝鋒之下瞬息便到。


    這邊圓陣剛剛結成,那邊騎兵就已開始最後的提速。


    “轟隆隆!”


    戰馬攜帶強大的衝擊力撞入陣中,饒是雲絛麾下兵卒個個精壯,仍是教不少騎兵闖入陣中。


    不過,他們很快便彌合缺口,以長槍長矛將更多的騎兵擋在陣外。


    至於闖入陣中的少許騎兵,早在入陣的一刻便被公孫玉瑤和雲絡盯上,沒能活過十息便盡數斃於這對師徒手下。


    一擊過後,騎兵大部後撤準備再次衝陣,隻餘少數還在陣前糾纏。


    退出足夠距離後,傅昭玟又親自帶隊發起了第二輪衝鋒。


    馬蹄聲依舊強勁,仍在陣前糾纏的少數騎兵迅速四散,給身後的同伴留出空間。


    待雲絛整理好陣列準備以弩箭禦敵之時,第二輪衝鋒已近在眼前。


    “轟隆隆!”


    又是一輪衝擊,不少兵卒哀嚎著被原地撞飛出去。


    這次有更多騎兵闖入,圓陣頓時告破,雲絛隻得咬牙帶領左右截殺上去。


    混戰開始,喊殺聲、哀嚎聲、兵刃交擊聲和戰馬嘶鳴聲交織在一起,述說著這場廝殺的慘烈。


    自古步卒於曠野遭遇騎兵,一旦陣形被衝破,多數都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此刻無方穀中的廝殺也在向著這個結局推進著。


    公孫玉瑤鳳眸微眯,眼中殺意凜然,高聲喊道:“雲絛,帶人退入穀中,此間自有為師殿後!”


    說罷,她便縱身將一名靠近的騎兵斬於劍下,奪過戰馬,策馬向傅昭玟殺去。


    傅昭玟雖親自帶隊衝陣,但一到陣前便會落於後方,直到現在也沒動過手。


    此時見公孫玉瑤殺來,他頓時眼神一凝,真氣遊走全身,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豈料公孫玉瑤將到近前卻忽而撥轉馬頭,又殺迴了陣中,卻是真真在為雲絛等人斷後,將一眾騎兵隊形攪亂。


    那邊,雲絛得了公孫玉瑤吩咐之後便迅速整理隊形,且戰且退,往無方穀深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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