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祁連山自西北向東南,如同一條巨龍,橫臥在涼州與西羌之間成為一道天然的屏障。


    武威城就坐落於祁連山餘脈之下,出城二十裏有一處山口,便是自武威深入祁連山腹地的唯一入口。


    尋常若有商隊自武威前往西羌,走的便是這道山口。


    這日,山口下就來了一支商隊,人數不多,約莫三十來人,貨物也隻裝了五六車而已。


    領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安慶之。


    他的修為雖隻後天境中品,卻身法了得,來去如風,最是適合探路了。


    便是行蹤暴露,他也可從容脫身。


    是以,在得了雲綾的指示後,陰世師、薛十娘和安慶之連夜商議,這才有了今日這一趟。


    商隊慢慢悠悠前行著,很快便消失在山口當中。


    與此同時,陰世師和薛十娘也沒閑著。


    早在抵達武威的當日,他們就從“包打聽”段五六口中得知了一條隱秘的消息。


    據段五六所言,涼州長史房琬近日頻繁與城衛軍副將洪應元接觸,似是在謀劃什麽大事。


    是以,安慶之一出發,陰世師和薛十娘便暗中帶人去了城衛軍駐地外蹲守,欲要尋機探探洪應元的底細。


    另一方麵,武威城外一處偏僻的小村莊來了三女一男。


    這四人雖長相氣質各有千秋,卻俱是此間鄉民不曾見過的,隻一眼便知四人出身不凡。


    為首那紅衣女子麵容精致,額間一點花鈿,鳳眼隱含威儀,雖麵上帶著笑意,卻教人無論如何不敢直視之。


    這四人不是別人,正是公孫玉瑤一行,雲絛、雲絡隨行左右,姚崇訓則落後一步跟在身後。


    四人無視了周圍若有若無的打量,徑直走入了村尾一間小院裏。


    小院堂屋內,公孫玉瑤坐於上首,含笑看著裏外收拾的雲絛、雲絡二女,一邊與姚崇訓說著話。


    姚崇訓是受雲綾委派而來,一路上公孫玉瑤多與其交談,對其學識和才智也是頗為欣賞。


    如今到了地方,公孫玉瑤自然而然便問起了姚崇訓對後續行動的建議。


    姚崇訓沉吟片刻,拱手迴道:“樓主,前日收到公孫將軍的消息,月牙灣一地頗為可疑。不過,想來公孫將軍會令陰大人一路前去探查,我們不妨等等消息再說。”


    聞言,公孫玉瑤臻首輕點,旋即說道:“傅昭玟此人城府頗深,又經營涼州多年,隻怕沒這麽容易露出破綻來。”


    姚崇訓卻是微微一笑,迴道:“狐狸固然狡猾,但再狡猾也敵不過高明的獵人,其必然料不到公孫將軍會兵分三路而來。”


    話音落下,公孫玉瑤不由麵露笑意,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迴想此番雲綾的算計,她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


    姚崇訓所言不差,他傅昭玟再如何狡猾,也料不到雲綾會一明兩暗,分作三路進入涼州。


    他更料不到,雲綾和陰世師這一明一暗皆是誘餌,真正的殺招卻是最後進入涼州的公孫玉瑤這一路。


    這一路除了公孫玉瑤這樣的頂級戰力,雲綾還留下了姚崇訓這個智囊以及一百親衛。


    想到傅昭玟得知真相後可能出現的表情,公孫玉瑤不禁心中快慰,也恨不得那一刻能早日到來。


    -----------------


    說迴祁連山這邊,安慶之帶人進入山中後便悄悄脫離了隊伍。


    來時他已從“包打聽”段五六處得知了月牙灣的具體方位,倒是不虞在山中迷路。


    至於隨他而來的三十名親衛,則會在天黑後分批潛迴武威城去。


    卻說安慶之施展身法在山中一路疾行,所過之處落地無聲,隻餘一縷清風拂過,人已躍出百步之外。


    就這樣在山中奔走半日,他方才到了月牙灣附近的山崖上。


    舉目望去,隻見前方一片水域波光粼粼,遠處的雪山倒映其中,正是萬頃碧波一捧雪,端地好景致。


    安慶之欣賞了片刻,猛然想起此行目的,當即不再耽擱,縱身便向月牙灣方向掠去。


    也不知是否他運氣好,此時的月牙灣左近並無猛獸前來飲水,倒也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在湖邊走了一圈,喃喃道:“這月牙灣遠處看著不小,走近了卻是方圓不足一裏,果是山中小湖啊。”


    正走著,忽而他耳根輕動,趕忙一個閃身藏入了湖邊的草叢中,這才抬眼往外望去。


    隻見遠處走來五個人,個個身材魁梧,眼含煞氣,更關鍵的是這些人皆身著全甲,一看就是在軍中頗有地位之人。


    眼看對方接近,安慶之不得不小心隱藏氣息,將身子壓得更低,心中直念叨莫要過來!


    許是他的念叨起了作用,對方並未走到他這邊來,而是一個拐彎向著月牙灣東麵而去,漸行漸遠。


    待看不到人影後,安慶之方才長舒一口氣,從藏身處走了出來,望著東麵出神。


    方才那五人給他的壓迫感十足,其中必有武道高手,隻是不知是哪一個。


    幸好沒被對方發現,否則今日少不得要狼狽一場。


    想罷,安慶之腳下一動,竟是向那五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在他看來,月牙灣位置偏僻,五個將校打扮之人出現在此,那是明擺著來見某人的。


    這樣的機會他若抓不住,迴去定然會惹惱了薛十娘,那可遭不住。


    是以,明知前方可能兇險萬分,他也還是毅然決然地跟了上去。


    以安慶之的身法,不過數息功夫他便追上了那五人,旋即便隱於暗處遠遠地綴在身後。


    顧忌到五人中有武道高手,他也不敢直視那五人,隻以餘光留心著對方動向,唯恐視線會被那高手察覺到。


    就這樣跟了一炷香功夫,那五人忽而原地站定,旋即迅速分散,向著後方包抄而來。


    見狀,安慶之頓時汗毛倒豎,心知這是暴露了,也顧不得多想,當即縱身一躍向山林中遁去。


    豈料還未跑出多遠,身後破空聲起,教他心中升起警兆,趕忙向一旁躲避。


    “轟隆!”


    一聲巨響,他原本前進的方向上已被炸出了一個小坑,煙塵彌漫。


    安慶之見狀,不由驚唿:“半步宗師!”


    旋即,他顧不得多想,運起身法便逃。


    方才那一擊的威力遠超後天境上品,唯有半步宗師可為。


    他雖自信能輕易擺脫後天境上品的追擊,卻還沒自大到小視半步宗師的地步。


    他一邊卯足了勁兒地運轉真氣提速,一邊心中叫苦,隻望對方不會深追。


    然而,對方顯然沒打算輕易放過他,他不過竄出百步不到,那半步宗師就已攔在了前路,正一臉戲弄地看來。


    安慶之腳步一頓,咽了口唾沫,訕笑道:“這位軍爺,小的隻是在山野中迷了道,並非有意跟隨幾位的!您大人大量,便放了小的這一迴吧!”


    此時,其餘四人也已趕到,抽出腰間佩刀便將安慶之團團圍住。


    隻見其中一人聞言,衝那半步宗師笑道:“洪哥,這小子還當他藏得多好呢,殊不知您早發現他了,哈哈哈!”


    一聽這稱唿,安慶之頓時心下一驚,暗道:此人莫非就是那副將洪應元?


    他正想著,那洪哥卻是嗬嗬一笑,沉聲道:“小子,老子早發現你躲在湖邊草叢裏了。彼時你若離去,老子也沒想著搭理你,奈何你小子非得上趕著找死,卻也怪不得老子了!”


    話音未落,圍著安慶之的四人便動了手,齊齊操著佩刀圍攻上來。


    安慶之赤手空拳,如何能夠抵擋,唯有依仗身法左右騰挪,一時倒也教對方無可奈何。


    十數招後,一旁看著的洪哥不禁眉頭一挑,笑道:“我道你小子怎的膽子這般大,原是有一手輕身功夫在身,難怪了。”


    說罷,他窺準空檔抬手便是一掌拍出,隻見掌影由小及大,竟至一人多高,直往安慶之砸去。


    在洪哥出手的瞬間,安慶之已是心底生寒,餘光掃過左右,逃路已為其餘四人封死,當真是避無可避。


    就在安慶之閉目待死之際,斜刺裏忽而殺出一人來,一把摟住其腰腹便將人帶出了包圍,也避過了那奪命的掌影。


    未待幾人反應,來人又在腰間摸出一物,旋即用地砸向地麵。


    隨著一聲輕響,大量煙霧陡然升起,將兩人的身形遮掩了個嚴實。


    圍攻的四人見狀大驚,趕忙衝上前去,卻哪裏還有兩人的身影。


    四人齊齊看向洪哥,欲求個指示,卻見洪哥望了山林裏一眼,旋即搖頭道:“不必追了,我等還有要事在身,走!”


    話音落下,五人便離開了此地。


    藏在暗處的安慶之剛想動作,卻被身旁之人一把拉住。


    他此時才看清恩人的模樣,竟是跟在雲綾身旁的冰山臉,錢來。


    他剛欲出言道謝,卻又被錢來一個冷眼瞪來,頓時噤了聲,不敢再有動作。


    半炷香後,山林中忽而竄出五道人影,正是去而複返的洪哥一行。


    隻聞其中一人呸了一聲,恨恨道:“洪哥,看來人是真走了!”


    洪哥冷哼一聲,什麽也沒說,轉身便走,其餘四人見狀隻得快步跟了上去。


    這次安慶之學乖了,見錢來沒有動作,他也有樣學樣,紋絲不動。


    直到一炷香後,錢來才輕聲道:“走吧。”


    說罷,她便當先走出了藏身之處,竟就在洪哥等人十步之外的樹叢中。


    安慶之趕忙跟上,卻見錢來臨走時還踢亂了地上幾塊看似無用的石頭,惹得他大為好奇。


    一番追問下來,錢來忍無可忍,沒好氣地瞪了安慶之一眼,道:“匿息陣!”


    說罷,便不再理會安慶之,縱身一躍,眨眼便消失在了山林當中。


    安慶之呆愣原地,半晌方才喃喃道:“所以,她是看著我挨揍,直到最後才出來救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綾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州閑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州閑人並收藏雲綾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