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場虎頭蛇尾的攻城戰後,西羌方麵安靜了幾日,隨後阿魯木懷真親自帶兵向乾州城發起了進攻。


    不同於乞兒明斯不得章法的攻城,阿魯木懷真這個崇尚漢家文化的大首領顯然更精於攻城之道。


    當然,在他營中的尚明信也提供了不少建議。


    於是,乾州城下兩軍打得有來有迴,大周方麵也不再似第一場那般輕鬆了。


    太陽西沉之際,王爾山和周思勉望著徐徐撤退的西羌軍,心頭皆是一沉。


    這幾日西羌軍明顯更有章法,以弓矢壓製城頭,雲梯、衝車數量更足,後方更是出現了投石機,一應攻城器械還作了防火處理,愈發難以對付了。


    好在乾州本就是一線要塞,守城物資充足,兵馬又皆是精銳之士,這才屢屢打退西羌攻勢。


    待西羌軍走遠,王爾山與周思勉齊齊走下城頭,邊走還邊說著近來的戰事。


    “趙泰昨日來報,說是在石口隘左近發現小股西羌軍蹤跡,已然被其全殲。”王爾山沉聲說道。


    “還好鎮將有先見之明,若是讓西羌軍突襲得手,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周思勉先是一愣,隨即長舒了一口氣。


    “那股西羌軍人數不過一千,本將如今擔心的是西羌軍在丹景山中尋到什麽隱秘小道,不斷襲擾石口隘一帶,那時才是真的大事不妙了。”王爾山歎了口氣,不無擔憂地說道。


    聞言,周思勉眉頭一皺,隨即說道:“鎮將,乾州附近地形曆代皆有勘察,想來不會遺漏什麽能通行兵馬的小道才是。唯一一條就在石口隘外,以趙副將的沉穩,當是無虞。”


    王爾山搖了搖頭,道:“話不可說滿,那尚家不就找到一條小道將違禁之物送往了西羌,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發現什麽別的小道。”


    說起尚家,周思勉便火氣上湧,語帶怒氣地說道:“那尚家當真該死!若非那尚家投靠西羌,這些西羌蠻子如何會打造那許多攻城器械,害得我軍將士無辜枉死!”


    聞言,王爾山看了周思勉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早晚有他們報應的,不必為這等人動怒。”


    待迴了鎮守府,王爾山與周思勉一齊研究起沙盤來。


    “鎮將既擔心西羌軍通過隱秘小道襲擾石石口隘,何不先令公孫都尉盡早在北岸襲擾西羌軍呢?如此一來,南岸這邊也能減輕些壓力,教西羌蠻子不敢全力攻城。”周思勉指著湔水灘位置問道。


    周思勉所言倒也不假,西羌軍發起攻城已有旬月,北岸的雲綾所部卻一直沒有動靜,整日緊閉營門,任由西羌軍在外挑釁。


    早在數日前,阿穆欽陵便不再每日派軍往白水原口了,甚至又分了一萬兵馬渡河彌補攻城的損失。


    王爾山也不知雲綾在打著什麽主意,王憲已有數日未曾與他聯係了。


    不過,他當初給雲綾的軍令便是伺機而動,是以他也沒有派人催促雲綾出兵的打算。


    他相信雲綾會有自己的判斷,而且乾州城如今仍是穩如泰山,並不是非要雲綾出兵不可。


    是以,他安撫了周思勉幾句,又道:“公孫都尉所部皆是騎兵,用就要用在刀刃上,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想必她也在尋找著合適的戰機。”


    隻怕他萬萬也沒想到,此時雲綾早已不在白水原營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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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門山密林中,時值正午,雲綾靠在樹下喝水歇息,她的身旁圍攏著龐萬春和燕十六兄妹。


    “小十六,你確定這條道沒走錯?這都七、八天了,還沒看到頭呐?”龐萬春別好水袋,出聲問道。


    燕十六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錯不了,這條道我親自走過一趟的。”


    聞言,龐萬春也沒再說什麽,默默接過燕十七遞來的幹糧啃了起來。


    雲綾沒有理會兩人的對話,類似的對話每天都在上演,她此刻隻默默恢複體力以備後續的行動。


    當日,燕十六興衝衝地迴來,直言斥候營在龍門山中尋到一條可以直通寶瓶原的小道,唯一可慮的便是道路難行,戰馬肯定是過不去的。


    待燕十六在輿圖上為雲綾指出小道所在後,雲綾當即眼前一亮。


    看行程,這條小道至多十日便可抵達寶瓶原左近,更重要的是燕十六說這條小道有個岔道是往南去的。


    他孤身探過這條岔道,能直達湔水灘大營後方兩三裏處,隻是那裏都是絕壁,沒有道路可以下山。


    確認道路無誤後,雲綾當即決定就走這條小道繞過西羌大營。


    至於戰馬無法通行,沒有道路下山,這在她看來都不是事兒。


    她麾下兩千玉麟衛戰兵雖不及駐紮各地的哨探身手矯健,卻也是上馬能戰,下馬亦能戰的,帶上鉤索等工具,翻山越嶺也不在話下。


    於是,她將李思道、王憲、龐萬春等人聚在一處,細細說了接下來的計劃。


    雲綾親率玉麟衛走小道翻過龍門山,自後方突襲西羌屯糧之所,縱火焚燒營壘;


    李思道、王憲二人率部謹守營寨,若西羌軍強行攻營,也可撤迴白水城待命;


    待湔水灘大營方向火起,二人即刻率所部三千精騎突擊敵營,趁亂縱火。


    為防走漏消息,雲綾特意點了王憲一句,讓他暫時不要與乾州城方麵聯係。


    就這樣,雲綾帶著兩千玉麟衛備足了補給和工具,在燕十六的指引下,一頭紮進了莽莽龍門山中。


    待將士們體力恢複得差不多了,雲綾看向燕十六,問道:“預計還需幾日能出去?”


    聞言,燕十六心中默算一番,抱拳迴道:“若是順利,今日傍晚前後便能出了密林,再有兩三裏便可看到西羌大營。”


    雲綾點了點頭,當即站起身來,下令繼續前進,燕十六一馬當先走在最前引路,兩千人各自帶好東西緊隨其後。


    待到月上中天,雲綾一行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一處山崖上,這裏名喚獅頭崖,崖下便是連接湔水灘與寶瓶原的道路。


    此時山中萬籟俱寂,崖下尚有一支千餘人的兵馬正舉著火把運送糧草。


    雲綾看在眼裏,又向崖下望去,心中估摸著山崖的高度,旋即放心下來。


    獅子崖高約十丈,以玉麟衛的身手加上鉤索等物輔助,足可安全下去。


    待那運糧隊走過,雲綾迴身說道:“我先下去探探,老龐、十六,你二人組織大夥有序下去,不可鬧出大動靜來。”


    二人抱拳領命,雲綾當即運起身法,縱身一躍,身形好似一縷清風,輕飄飄地向崖下而去。


    飛至半空,她提起一口真氣,身形猛地衝向崖壁,旋即腳尖在凸起的山石上輕輕一點,既卸了下墜的力道,又再次借力向崖下飄去。


    眨眼間,她已穩穩落地,身形猶在前衝,隻得雙腳緊踏地麵止住勢頭,在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滑痕。


    待站穩身形,她先是側耳去聽,待確定附近無人後,方才抬頭看向崖頂,招手示意眾人下來。


    早已準備妥當的龐萬春、燕十六二人當即指揮著將士們固定好鉤索,有序向下滑落。


    雲綾緊張地盯著每一個的行動,一旦有人失手,她好隨時出手救援。


    好在,一切都進行得有驚無險,約莫一炷香後,所有人都安全落地。


    隻見玉麟衛們手握繩索,隻那麽一抖,長長的鉤索便自動脫落,被他們迅速收拾妥當,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雲綾領著眾人在道旁草叢中藏身,隨即命燕十六帶領斥候營在前探路,兩千人直往西羌軍後營而去。


    此處離著西羌軍營壘不過一裏多地,或許是沒想到會有人自後方突襲,是以沿途並無多少哨探,僅有的一些也都被燕十六和斥候營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


    抵近後營,雲綾舉目望去,隻見到稀稀拉拉幾個巡邏之人,哨樓上的哨卒甚至還在唿唿大睡。


    最吸引她的還是營中一眼可見的糧堆,先前那支千餘人的運糧隊正在奮力卸著糧食。


    見守備如此稀鬆,雲綾也不再猶豫,將手向後一揮,玉麟衛便如出籠的猛虎,直撲營壘而去。


    領頭的正是龐萬春與燕十六,一人手提樸刀大步流星,一人雙手持刃身輕如燕,身後各自有著數百玉麟衛跟隨,個個目露兇光。


    雲綾也領著親衛隊及剩餘的玉麟衛衝出草叢,身邊跟著燕十七雙手持刃貼身護衛。


    他們此番乃是奇襲敵後,並不打算與西羌軍大動幹戈,出擊之時也都注意著隱藏身形。


    好在屯糧之所嚴防走水,營中並未點燃多少火源,他們順利地摸到了營門。


    燕十六當先攀上哨樓,輕鬆解決了仍在唿唿大睡的哨卒,隨即打開寨門放眾人入內。


    正在卸糧的運糧隊發現有異,卻也為時晚矣。


    玉麟衛上前一通手弩齊射,這千把人便被收拾了個幹淨,僥幸存活之人也不過是倒地後痛嚎兩聲,很快便被龐萬春等人補刀送上黃泉路。


    在帳篷中熟睡的西羌兵聽到動靜罵罵咧咧地出來,尚未睜開雙眼便被精於暗殺的燕十六兄妹帶人摸了脖子。


    雲綾一眾殺入營中,竟連像樣的抵抗也沒遇上過。


    看了眼堆積如山的一垛垛糧堆,早有玉麟衛取來火把,隨著雲綾一聲令下,大火瞬間吞噬了此處堆積的糧草。


    她仍不滿意,催動真氣,將雙掌緩緩推出,一股無形無相的掌風驟然吹起。


    有道是“風仗火勢,火仗風威;祝融施猛,頃刻為灰!”


    望著眼前熊熊大火,雲綾嘴角一揚,高聲道:“走,下一處!”


    玉麟衛齊齊應喝,隨著雲綾殺穿營寨,向著湔水灘大營方向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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