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小院,雲綾將龐萬春與燕十六兄妹叫到跟前,告知他們自己即將入羌地尋人的打算。


    她本意是想令龐萬春迴返江州,自己帶著燕十六兄妹入羌,畢竟龐萬春在此的理由便是為雲綾指路,如今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不料,龐萬春聽後當即抱拳道:“此番出來之時,義父曾交待要某悉心輔佐公孫姑娘。公孫姑娘意欲入羌,某久在蜀中,也嚐隨商隊數次出入西羌,正可為姑娘引路!”


    眼見龐萬春態度堅定,雲綾也隻得同意了他的請求。


    當夜四人各自迴房歇息,養精蓄銳以備後續入羌之行。


    夜裏,躺在床上,一向少話的燕十七突然說道:“姑娘,聽聞羌中瘴氣橫行,中原之人到了羌中多有胸悶乏力之時,我們是否先準備些除瘴的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聞言,雲綾轉頭看向躺在身側的燕十七,笑道:“我也曾在書上看到過這等記載,明日問問龐萬春便是。若需準備,沿途城鎮想來不難購得。”


    見雲綾已有成算,燕十七便不再多言,靜靜地閉上雙眼準備入睡。


    雲綾打量著這個平素少言寡語的少女,十六歲的年紀正是青春韶華之時,也不知他們兄妹在血殺樓是怎麽挨過來的。


    伸手為燕十七掖了掖被角,雲綾也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雲綾一行收拾妥當,就準備離開天機門。


    諸葛琿早早便派了昨日引路的童子守在院外,一見雲綾等人出來,童子拱手行了一禮,說道:“貴客早安!我家門主請貴客一道用餐。”


    聞言,雲綾點了點頭,笑道:“有勞童子引路了。”


    童子見了雲綾的笑顏,臉色微紅,拱手再是一禮,隨即轉身在前引路。


    不多時,眾人便到了諸葛琿的居所外,此時天色尚早,一路倒也沒有碰上天機門其他門人。


    童子推開院門請雲綾等人入內,院內早已備好了四方桌,桌上擺放著白粥等簡單的吃食。


    諸葛琿笑嗬嗬地招唿著眾人入座,又將童子抱到自己身旁坐好,一頓尋常的早飯便這麽開始了。


    用飯時眾人皆未言語,直到一頓早飯用完,諸葛琿打發了童子收拾碗筷,這才叫上雲綾入屋敘話。


    雲綾看了一眼龐萬春等人,並未言語,起身隨著諸葛琿入了屋。


    堂屋內,諸葛琿泡了一壺清茶,邀著雲綾入座,隨即自己也坐在了上首位置。


    雲綾抿了口茶水,見諸葛琿遲遲沒有開口的打算,不由暗道:這諸葛門主喚我入屋,卻又遲遲不說何事,卻是為了哪般?


    正當雲綾放下茶杯想要開口詢問之時,諸葛琿嗬嗬一笑,說道:“雲綾丫頭,老夫可以這般喚你吧?”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並無異議。


    見狀,諸葛琿依舊笑意不減,又說道:“你欲入西羌,須知那裏瘴氣橫行,你可有了準備?”


    雲綾再次頷首,迴道:“多謝門主關心!與我同行之人中有曾在西羌行商的,早前便向他打聽過了,晚輩心中已有打算。”


    聞言,諸葛琿深深看了雲綾一眼,隨即笑道:“如此便好。世襲我天機門外門長老的尚家便在成都,名下經營著不少礦山和藥園,你若有何需要,大可去成都尋尚家采買一應物什。”


    說著,諸葛琿自袖口取出一枚銅牌遞與雲綾,又道:“此乃天機門信物,作為與我天機門交好的憑證。你若去尚家,可憑此銅牌以底價采買貨物,你且收好。”


    雲綾雙手接過銅牌,狐疑地看了諸葛琿一眼,隨即謝過對方的好意,將銅牌仔細收入懷中。


    待雲綾收好,諸葛琿隨即起身,道:“此去西羌路途遙遠,雲綾丫頭就早些出發吧。”


    見此,雲綾起身,抱拳再次道謝,跟在諸葛琿身後一道走出了堂屋。


    諸葛琿一路將雲綾等人送到天機穀入口,臨別之際,他又意味深長地說道:“雲綾丫頭,莫忘了去成都采買入羌所需,底價哦。”


    聞言,雲綾眉頭微挑,神情莫名,抱拳迴道:“門主放心,雲綾記下了!”


    說罷,她便招唿著龐萬春等人出發,一行人在諸葛琿的注視下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瞧不見。


    諸葛琿撚了撚胡須,定定地看著雲綾一行離去的方向,好半晌方才露出一抹笑意,轉身迴了天機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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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鳳凰山,雲綾一行騎上了馬兒,在官道上悠哉地走著,與來時一路疾行有著天壤之別。


    龐萬春與燕十六兄妹跟在後麵,相視一眼,俱都疑惑雲綾此時為何看著一點都不急了。


    好半晌,終是最沒有城府的燕十六按耐不住,打馬跟到雲綾身側,出聲問道:“姑娘,咱們不是要入西羌嗎,似這般悠哉地走著,何時才能到地方啊?”


    聞言,雲綾瞥了一眼滿臉不解的燕十六,笑道:“十六啊,你可還記得方才出穀之時諸葛門主說了什麽哩?”


    燕十六撓了撓腦袋,迴想一番,這才迴道:“諸葛門主讓咱們去成都采買入羌所需,可是這跟眼下這般有何關聯啊?”


    對此,雲綾卻是笑而不語,反倒令燕十六更加迷惑了。


    此時龐萬春和燕十七也趕了上來,雲綾的話燕十六想不明白,但龐萬春卻是個心思活絡的。


    他深知雲綾不會無的放矢,特意提到諸葛門主臨別的話,其中定然有著旁的意味。


    隻是不待他想明白,雲綾已經看向了他,問道:“老龐啊,你可知天機門世襲外門長老的尚家?”


    聞言,龐萬春趕忙收迴心神,略一沉吟,隨即迴道:“姑娘,這尚家某倒是與之打過一些交道。不知姑娘是想知道哪方麵的?”


    “不拘哪方麵,你隻管將你知道的說來聽聽。”雲綾晃了晃身子,笑著說道,麵上一派輕鬆之色。


    龐萬春垂眸理了理思路,這才將尚家之事一一道來。


    成都尚家本是氐人出身,季漢之時受諸葛武侯感召漸行漢化,日後便一直以諸葛家家臣之名跟隨諸葛家做事。


    天機門建立後,尚家以勤懇用事受到諸葛家重視,被安排定居成都經營買賣,供給天機門的一應所需,尚家家主也就是此時成了天機門的世襲外門長老。


    借著天機門的關係,尚家從朝廷處獲得了不少礦山和鹽田的經營權,可以說蜀中的鹽鐵生意就是把持在成都尚家與江州龐家手中的。


    尚家傳到上代家主尚之道時,便隱隱表現出一些不安現狀的舉動來。


    尚之道膝下共有四子,分別喚作:明忠、明孝、明義、明信。


    早年尚之道將尚明忠、尚明孝送入軍中,本欲憑借天機門傳承令此二子於沙場建功,日後好尋個封侯拜將。


    可惜,天意難料,尚明忠、尚明孝兄弟先後在與西羌的戰事中殞命,令得尚之道痛心疾首,卻也沒敢再將尚明義兄弟送去軍中。


    沒兩年,尚之道鬱鬱而終,尚明義接手了家主之位,麵上仍舊謹奉諸葛家之命,暗地裏卻是小動作不斷。


    在尚明義治下,尚家在內繼續經營著鹽鐵生意,在外則積極結交蜀中高門權貴,安插族中子弟充任地方官吏。


    其弟尚明信如今便是乾州的副將,手握兵權。


    聽到此處,雲綾不禁眉頭一皺,出聲道:“乾州,可是益州西麵門戶的那個乾州?”


    聞言,龐萬春點了點頭,迴道:“正是!乾州直麵西羌,曆來皆是我朝對抗西羌入寇的第一道防線。”


    聞得龐萬春之言,雲綾深吸了一口氣,幽幽道:“看來諸葛門主心中也不是一點沒有成算啊。”


    對此,龐萬春三人麵麵相覷,眼中皆是疑惑不解,


    他們不知雲綾與諸葛琿在宗祠的對話,自然不能理解雲綾之言。


    得知尚明信是乾州副將,尚家又經營著不輸於龐家的鹽鐵生意,再聯想到諸葛琿在堂屋中屢次提到尚家,雲綾此刻已有了個大致的猜測。


    隻見她嘴角一揚,輕笑一聲,說道:“走,我們先去成都會會這尚家!”


    話落,雲綾隨即策馬揚鞭,疾馳而去。


    龐萬春三人雖不明其意,但此行本就是雲綾作為主導,他們自也沒有異議,眼看雲綾走遠,三人趕忙策馬跟上。


    與燕十六兄妹不同的是,龐萬春雖然不明雲綾之意,但聯係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他隱隱已經猜到天機門內怕是出了什麽事,而症結便在這成都尚家。


    雲綾入蜀乃是為尋她大師姐雲綰而來,先前欲入羌地是為了尋人,此刻趕赴成都隻怕同樣是為了尋人。


    念及此,龐萬春不由想起離開龐家前的晚上。


    那晚,義父龐十三專程找到他,與他深聊了一夜,言語間對雲綾頗多讚賞,直言他的前程就在雲綾身上。


    龐萬春本是孤兒,被收養後得了龐十三的言傳身教,心中早已種下了一顆欲要建功立業之心。


    原本義父龐十三是想多留他兩年,讓他多積累些處事的經驗再想辦法送他從軍。


    不過,雲綾的出現卻讓這爺倆改變了主意。


    相比於自己投軍後從軍中小卒一步步往上爬,若是能得到雲綾的認可乃至舉薦,無疑會讓龐萬春的從軍之路更加坦蕩。


    遼東公孫氏,那可是軍中的擎天白玉柱,當代家主公孫安世官居兵部尚書、領玉麟衛大將軍,膝下唯有一子,年僅三歲。


    這就意味著雲綾便是如今遼東公孫氏唯一在外行走的小輩,在公孫家有著不小的話語權。


    望著那道策馬疾行的背影,龐萬春不由暗下決心,在成都之時定要好好表現,爭取日後能留在雲綾身邊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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