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件事爆發後,並沒有多少時間讓費家的成員們重新定位彼此的關係,或重新拾迴往日的親情,費以愛便已北上就學。


    或許若沒發生那件事,費以愛得麵臨的是該通勤單趟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或住校的抉擇。


    現在費以愛對自己該以何種地位、何種麵目居住在原本是他家的費家感到迷惑,該說他是爸媽的兒子或外甥?


    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那個家中找不到歸屬感,這份認知令他不知所措;他的心惶惶然,以往的自己認定大家是有濃厚血緣關係的一家人,而家人就是對待彼此時不用多慮、不用擔心這句話會不會不得體、會不會踰矩、會不會太……


    自己實在太可笑。


    這般猛一思忖,他以往的態度豈不太過?他不過是爸媽好心收留的孩子,憑什麽在家裏那麽張狂,和小弟搶玩具、對老爸老媽沒大沒孝大聲喳唿、拿他們的錢來繳學雜費、生活費?


    於是乎,能不向家裏拿錢,費以愛絕不拿,他已成年,雖說仍在就學,但老爸老媽將他拉拔到這麽大,他沒拿錢迴去略作報答已太可恥,怎還能拿額外的費用?他們為他做的已太多大多,他不能也沒那個資格再多要,不論是親情或金錢上的。


    因而,在他聽聞宋功稷的父母為慶祝他的入學送了間公寓作為賀禮時,他便央求他讓自己與他同住,他料定這小子不敢違背他。但他也沒想要白住,等他領到薪水,他會付房租的。


    於是他們的同居生涯自開學前一個月便先行展開。費以愛從原本的家逃到這三房二廳一廚二衛的高級公寓。


    嘖!不過是讀大學時的暫時住所,竟如此奢華。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不過得不到來自父母的親情的宋功稷,隻能得到他們金錢物質上的彌補,是幸嗎?


    費以愛現在也沒啥資格去同情別人,他得努力打工賺取學費、生活費、房租等一切開支。


    ******


    搞到深夜十二點多,費以愛拖著沉重的步伐走迴他與宋功稷目前的住所。


    原來他考完後難得的日日偷閑,每日睡到自然醒且吃完又睡,就是為了儲存現在的體力!他不禁自嘲。


    就當自己天生勞碌命,沒得閑,隻要一閑就會招來禍端,就如他考完閑暇時那般。


    「學長,你迴來了。」


    費以愛睨了宋功稷一眼,什麽迴來了,他又還沒到家。


    「你別老是到我打工的店外麵來等我好不好,如果你很閑,你可以像其它人一樣到處去玩,別老在我麵前晃來晃去,很礙眼的!」


    費以愛晚上在便利商店打工,原先是想做大夜班的,後來因被宋功稷大力阻止而作罷。


    宋功稷勸了費以愛許久,要他以課業為重,若是為了點小錢而日夜顛倒,一個月後鐵定調不迴生理時鍾,身體也會變差,屆時連其餘的工作也不能做,那不是更糟!


    於是費以愛隔天便向老板改排別的時段,幸而老板也肯接受,否則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在做什麽更花勞力的工作。


    「學長,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宋功稷自他的背包中拿出水瓶。


    費以愛啜了一口,將瓶子丟還給他。


    「要不要吃水果?」


    他手中隨即變出一盒削好的蘋果。


    費以愛眼皮雖快合上,但他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將泡過鹽水的蘋果吃光。他不愛吃零食,也不愛吃油炸的食物,但他超愛吃水果,於是宋功稷每天都會為他準備各式各樣的水果及點心。以防他肚子餓。


    「學長……」


    宋功稷還想自袋中變出食物。


    「你煩不煩啊!」


    費以愛睡前及睡後的脾氣皆十分不佳,但早已習慣的宋功稷毫不在意,這句話代表費以愛已經吃夠,目前隻想迴家睡覺。


    「學長,上車吧!」


    宋功稷目前擁有三種交通工具,轎車、機車及腳踏車,他就以這三種交通工具依距離的遠近接送費以愛上下班。


    原本費以愛是不肯倚賴他人的,但他敵不過宋功稷牛皮糖似的纏功,屢次讓他得逞,不久之後,費以愛便死了心,反正有人接送他也輕鬆些。


    這家便利商店離他們同住的地方很近,用走的也不過十來分鍾,不過一整天工作下來,費以愛累得隻想合眼睡覺。


    也就是因為如此,費以愛至今出了家門口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走了百步遠便會迷路,對住家附近哪裏有賣什麽、要什麽該至何處買,他一概不知。這些全有人替他準備妥善,吃的穿的用的,沒一樣是他自己去買的,他隻識得打工處的店門口長得是啥模樣,其餘的問他,他一概不知。


    「學長?」


    睡了?


    宋功稷握緊抹在他腰上的雙手,單手攀住腳踏車的把手,依舊靈活地騎著車子,臉上有著似水柔情。


    晚風沁涼如水,宋功稷以他寬闊的肩膀替費以愛擋風,還好家很快就到了,他也用不著擔心他會著涼。


    「學長,下車囉!」


    他的聲音柔得幾乎快化成水。


    宋功稷讓費以愛倚著他的肩窩,手勾著他沒有小腹的腰,讓費以愛的腳幾不著地,完全倚靠他的力量往家門移動。


    每天深夜,他總是這麽費力地將費以愛帶迴。


    他有多心疼他,恐怕他是不能明了的。


    「學長,我們先去洗澡再睡覺,好嗎?」


    迷蒙間,費以愛響應了一聲。


    宋功稷就如照顧嬰兒般,將費以愛全身脫光,一同洗淨兩人的身體,再將他抱進按摩浴缸裏泡泡熱水,以消除他一天的辛勞。


    「學長,這樣舒服嗎?」除了水壓的按摩外,宋功稷更以做靈巧的雙手,補足水壓不足的地方。


    「藹—」


    進入模糊意識狀態中的費以愛最沒防備心,他的口順應著他的身體,直接反應出每一個細微的刺激。


    費以愛背部順著脊線的凹槽處相當敏感,每迴宋功稷幫他按壓此處時,他總會輕唿出聲,那聲音總會引來宋功稷更多的按撫。


    宋功稷將費以愛抱出水麵,讓他坐在浴池邊,自己則跪坐在他的兩腿間。


    「學長,我讓你更舒服好嗎?」不等費以愛響應,宋功稷便已有所行動。


    「藹—」費以愛禁不住輕唿。那感覺舒服得令他推不開伏在他雙腳間有著黑密短發的頭。


    他瞠大因巨浪侵襲而泛紅的雙瞳,眼角噙著淚珠,雙頰被水熏紅。


    他們之間這種純粹僅是愛撫的行為,是從某一共眠的清晨開始的。正值青春期,身體健壯如牛的他們,難免一早醒來,身體便已自動有了反應。


    沒空找女伴,生理上又有一定的需求,於是兩人便形成這極曖昧的關係。


    這情形多半是發生在費以愛半夢半醒之間。


    當他白天清醒時,他根本忙得沒空多加細思。隻當這是男人間彼此為對力發泄的健康行為,也沒想到每次都是宋功稷為他服務,隻有幾次是兩人一起來,而他連手部不曾動過。


    「藹—」


    在宋功稷唇舌攻勢下,費以愛很快地潰決,而後累得完全進入睡眠狀態。這時不論宋功稷再如何吵他,他都很難再度清醒。


    宋功稷將昏睡的費以愛全身擦幹後,抱至兩人同眠已有一段時日的加大雙人床上。


    這床大得睡下三、四個人仍綽綽有餘,但這兩人總是相擁而眠,因費以愛早已習慣以宋功稷的手臂為枕,以他的體溫取暖。


    他倆同居後不久,宋功稷即發現隻要費以愛一睡著,就算是門外發生警匪槍戰也吵不醒他,這和淺眠的他完全不同。


    剛開始宋功稷隻敢戰戰兢兢地以偷吻他為樂,但不久後,他便得寸進尺地加深彼此的吻,不僅吻他的唇,還吻遍他全身。


    他對他身體的熟悉度,隻怕比費以愛更甚,他知道他曬不黑的白皙肌膚上何處有小黑痣,也知道吻他何處他會顫抖。


    「嗯——」


    被宋功稷愛撫的費以愛,可能以為自己在做春夢,發出比蜜還甜的申吟聲。


    「以愛,我愛你。」


    隻敢趁他睡著時傾吐愛意的宋功稷,在撩撥愛人身子的同時,還不斷灌輸他這個觀念,像是日積月累的催眠般。


    「以愛愛功稷……」


    終於心滿意足的宋功稷,將費以愛安頓在自己的肩窩裏,直至聽見愛人發出滿意的咕噥聲,他才帶著愉悅的淺笑,擁他入夢。


    「以愛愛功稷,功稷愛以愛……」


    睡夢之際,宋功稷仍不斷嚷語。


    ******


    其實那次的吉娃娃事件並非兩人第一次見麵。


    自從費以愛恢複語言機能後,他便忘記幼時的一切,而且變得好似要補足他所遺忘的歲月般,變得十分活潑好動,幾乎有過動兒的傾向,令費氏夫婦頭疼不已。


    在宋功稷小時,宋家尚未如今日般飛黃騰達,他們家也像別人一般,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家庭。


    爸爸雖為事業打拚常不迴家吃飯,但他們仍努力地維持一個正常家庭的家人間應有的互動。


    仔細想想,他們家的裂縫在那時早已出現,隻是薄如蟬翼的縫隙,在初期並沒人有心填補,以致造成今日迴天乏術的下常


    小學二年級的宋功稷敏感地察覺到家中的異狀,總是鮮少迴家的父親,以及因倍受冷落而顯得鬱鬱寡歡的母親,讓年紀尚小的他體會不到親情的溫暖,使他漸漸不愛迴家,不愛迴到那個冰冰冷冷的家。


    放學後,他總是一個人到處遊蕩,直至天色暗了,再也無處可見時才肯迴家;迴到家,母親偶爾才會突如其來地問他一聲:你去哪兒,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語氣中,他感受不到母親的擔憂。


    自己的兒子敵不過她心中因丈夫的忽視而形成的憂悒,這使得宋功稷更不愛迴家,不愛迴那個稱不上家的家。


    宋功稷獨自在公園的沙堆旁坐了許久,他眼光中充滿羨慕地看著逐一被父母親接迴家的小孩,直到偌大的公園中隻剩下他一人。


    突然間,他好想哭。


    「小弟弟,一個人嗎?叔叔送你迴家好嗎?」


    老師說不可以和陌生人交談!


    宋功棱有些懼怕地往後退。


    小時候的宋功稷長得十分圓潤可愛,蘋果似的臉頰、圓睜睜的大眼,煞是可愛,常有不認識的大哥哥大姊姊找他說話,他一向都是不迴話便一溜煙地跑開。


    但這迴那位戴著鴨舌帽的叔叔很快地擋住他的去路,他跑哪兒,他就往哪兒擋,到後來甚至揪住宋功稷的小手,想將他拉到他不知道的某處。


    宋功稷掙紮地想掙脫握住他的大手,但十分弱小的他怎敵得過一個大人,他不禁紅了眼眶,方才被打斷的哭意又重新湧上。


    「放開我弟弟!」


    一道稚嫩的聲音竄進這一大一小間,按著便是那位叔叔的慘叫聲。


    「啊!你這小鬼,放開我!放開我!」


    男子大力地甩動手臂,想甩開那狠狠咬上他的小鬼,但那小鬼一徑地緊咬不放,就連他用另一隻手想扳開都不成,痛得做哇哇大叫。


    男子好不容易扳開了小鬼的下顎,令他鬆了口,將他用力地甩倒在地上。他暴戾地望向自己淌著鮮血的手,恨不得將這小鬼宰了。


    他齜牙咧嘴地接近方才動口咬他的小鬼,想將他生吞活剝。


    「老爸,快來啊!這裏有壞人。老爸!」


    小鬼對著男子的後方煞有其事地大喊,令男子不由自主地迴頭往後方望去。


    趁此機會,小鬼拉著宋功稷往公園外跑,心想:隻要到了有人的地方他們就能得救。


    「小鬼,你不要跑!」迴過神得知自己被騙了的男子,惱羞成怒地在他們身後狂追。


    好死不死地,衝出去的男子剛巧給巡邏的員警逮個正著,於是警察帶著一行人迴警局作筆錄。


    原本嚇呆了的宋功稷,在警局裏因小男孩的陪伴而逐漸恢複,他從此記下那名小男孩的名字——費以愛。


    當宋功稷喜孜孜地想和他做朋友時,他們搬家了,搬到了更大的房子裏,自此之後,他們沒再見過麵。


    但那個滿身泥巴、拚了命救他,而後又口拙地想安慰驚魂未定的他的小小身影,以及那緊緊握住他小手所帶給他的溫暖,已深深地烙印在宋功稷空虛的心裏。


    之後,宋功稷的父母因離婚條件談不攏而分居,他不想去打擾他們現在各自的家,於晟選擇單獨一人迴到兒時舊地就讀。由於難得與他們見上一麵,他的父母基於補償的心態,所以隻要宋功稷開口,他們通常都會答應;他們隻能在金錢方麵來彌補他。


    早習以為常的宋功稷絲毫不將他們的冷淡放在心上,一心隻想找迴那份和煦的溫暖。


    他不停地尋找,直至某日偶然在校園間遇見費以愛,他才知道他是高他一年級的學長。


    宋功稷多次偷偷地跟在費以愛身後,摸清了他每天的生活作息。他心疼他的勞累,一直想為他做些什麽,卻苦無機會。


    直到有天他睡不著。一大清早便跑到他家附近想見見費以愛。


    一見到開門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時,宋功稷剛好又不小心踢著了東西,而那東西正巧打到在路邊亂吠的吉娃娃。


    他靈機一動,裝成膽小怕事的模樣,讓費以愛無法不多關照他,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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