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起來了,學長?」


    也許是費以愛小時候身體不佳的後遺症,雖然經父母調養後健康許多,但他的低血壓,導致他難以起床的毛病一直未見明顯改善,所以徐文秀總是要以相當粗暴的方式才能讓他起床。


    但宋功稷怎可能讓人如此對待他的「偶像」?


    他的溫言軟語頂多讓費以愛如遇蚊子嗚叫般揮手驅之,一直到宋功稷幫他換完衣服,他才隻清醒到能聽他的指令刷牙洗臉;有時洗到一半還要宋功稷接手,因為他不小心又夢周公去了。通常連最後的整理工作,擦拭幹淨,梳整頭發,都是宋功稷一手包辦。


    「阿稷啊,又麻煩你了,這小子要用端的才會醒,你就別對他太好,否則他會得寸進尺的。」瞧他兒子,到現在還賴在人家身上,還沒完全清醒。


    「是啊,這是他的工作,沒道理總是讓你陪他。」費家大老費宏敬幫腔。


    「伯父、伯母,我也不過是騎車載學長而已,比起學長在學校裏幫我的忙,隻是小巫見大巫。要是沒有學長的幫忙,我在學校肯定會被欺負得半死,請你們讓我盡一點微薄的心意,否則我會良心不安的。」


    這孩子就是這樣,沒讓他報恩他會於心不安。誰不知道他兒子有暴力傾向,卻沒啥正義感,他可能隻是看對方不順眼,不小心救了宋功棱,讓他感念至今,兒子就將人家吃得死死的。


    唉,如果自己的兒子有這麽懂事就好囉!


    「阿稷,你來了!早啊,嗬──」方下樓的費以仁打了個大嗬欠。


    「以仁,要叫宋大哥,真沒禮貌。」徐文秀訓道,怎麽自己的孩子都這麽沒教養?


    「沒關係的,伯母。這樣叫比較親切。」宋功稷將食物送至費以愛手裏,輕搖了下他的肩膀,柔聲地要他吃早點。


    「阿稷,你這樣好象三哥的第二個媽哦!」費以仁笑他,今兒個他難得早起看戲。


    「閉嘴!小心我揍你。」要吃到食物才會清醒些的費以愛,終於可以順利接收來自外界的刺激。


    「不然說是像老婆好了。」費以仁不怕死地將虎須。


    「費以仁!」


    「學長,你的嘴角有沾到東西,我幫你弄掉好嗎?」


    費以愛依言轉向宋功稷,忘了他還在生氣。


    「弄掉了嗎?」


    「嗯,學長我們得快點,不然會遲到的。」


    「哦!」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費以愛垂首以神速極快地吃著,像是怕人同他搶似的。


    「學長,吃慢點,小心噎著。」宋功稷盛碗味噲湯遞給他。


    原今徐文秀頭疼不已的粗暴小孩每日必上演的暴力劇,隻要有宋功稷在場均能輕易化解,令她益加喜歡宋功稷,也愈來愈歡迎他的到訪。


    如果他是她的小孩那有多好,她不知想了多少次。


    她與老公相視一笑,這孩子真是好!


    「學長,學長,別睡了,很危險的。」宋功稷輕拍了拍圈住腰上的手背,急駛於馬路上。


    「你別吵。」費以愛對他頤指氣使的,毫無對待朋友輩般的客氣。誰教這小子那麽聽他的話,他當然得好好地順著他的心意,當個大哥大。


    他沒嫌他老愛黏在他身邊,他就該偷笑了!


    「學長,我跟你提起的事,你沒忘了吧?」宋功稷微側首對後方的費以愛大聲說道。


    「啥事?」他還想睡,別吵他!這小子的肩膀真寬,又結實,當睡墊很實用,就是人膽小如鼠,否則這種完美過了頭、討人厭的小鬼他可不想天天見到。


    費以愛將他吃得死既的,要是宋功稷樣樣都比他強,他如何能平衡得了?


    「我明年想和學長你們一起考大學聯考,所以請你教我二年級的課程內容,你考慮得如何?」


    拜托,這種麻煩事,他怎會記得!


    「哦。」


    「學長,我隻要你將白天老師教的,下了課迴家後再教我就可以了,這以學長的聰明才智來講,應該一點也不難對吧?」


    「當然。」


    「那學長你是答應囉!我好高興,謝謝你!我以後一定會更努力幫你送貨的,東西全都交給我來搬,學長隻要負責開車就好了。」


    「那是當然的。」唔……自己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就答應他了,卻又找不出可以顧全顏麵的借口迴絕。 管他的!暫且就當他答應了,等哪天不爽時再端開他,想必他也不敢有啥怨言。


    不知從何時起,費以愛就怎麽也甩不掉這顆牛皮糖。上課前在行人、警察較少的路段,皆由宋功稷騎車載他,也好,反正他可以乘機多睡會兒;下完課,這小子竟也理所當然地陪同他一起四處工作,這倒也讓他省下許多力氣。可是不論怎麽算,他都覺得這些對宋功稷而言很不劃算,但這小子就是愛跟,他也不是沒勸過他,但在屢勸不聽下,他也就隨他。


    究竟是何時被他纏上的呢?


    不是他幫他趕走吉娃娃時,而是……


    對了,就是那件事,誰知他發泄完體力,旁邊就站了個充滿崇拜眼神的笨蛋,自此以後,他的身旁就多了根大木柱。


    ******


    某個假日,送完貨的費以愛將車子泊在路邊後,便找了個較偏僻的角落躲起來。 哈自車上活來的老爸的煙。


    他這一年來送貨送得如此勤快,難保不會有認識的人,萬一不小心遇上,向爸媽告他一狀,他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所以他便藏身於樹後,盡情地哈著煙。他已經算有所節製,一次隻哈兩根,再多,怕老爸就算再粗心,終有一日也會察覺有異,還是小心點好,才能駛得萬年船。


    突然,他感覺到有東西撞擊到他倚身的樹幹。


    「你,…:你們想做什麽?」


    咦?這沒用又沒膽的聲音好熟悉,他認識這麽差勁的人物嗎?


    「想做什麽?嘿嘿嘿,你說呢?」


    一群人一同發出訕笑聲。


    這聲音他也很熟,好象某次被他痛扁過的人。


    怎麽都是他認識的人?


    哈──吐了口煙圈,費以愛的念頭是:關他屁事。


    「小子,瞧你身上的行頭,嘖嘖嘖!借點零頭來花花吧,嗯?」


    「我……」


    「你該不會說你身上沒錢吧?」


    「我……」


    「什麽我啊你的,快把錢拿出來,否則待會兒可有你好受的!」


    快把錢給他們,然後快點走開,省得吵老爺我清靜。


    「我……我沒帶。」


    聲音抖啊抖的,恐怕都快抖落全身上下的骨頭了。啐!真沒用。


    瞧他那模樣,諒他沒膽說謊,你們賞他個兩三拳,就可以走人了。費以愛微蹙眉忖道。真倒黴,連偷個懶也不得安寧。


    「好小子,你敢唬弄我,給我搜!」


    「老大。」好不獻媚的調調。


    「嗯?」


    「老大,在這兒恐怕……不如把他拖到那兒,這樣要扁他也比較痛快。」其中一個嘍囉比了比正巧是費以愛閑閑時哈煙的地盤。


    另一個嘍囉揪著那沒用的人的衣領,來到自外麵步道較難看見的大樹後。


    「學長!」


    「咦!費以愛,你怎麽會在這裏?」


    「怎麽,我不能在這裏嗎?」啐!他難得的偷閑時光沒了。


    「學長,救我!」


    「你認識他?」


    真想說不認識,卻又有一麵之緣……他叫宋什麽的?忘了。


    誰教他穿一身名牌,難怪會被盯上。


    「你該不會說你想管這檔閑事吧!」


    「老大,何必對他那麽客氣,連他一起扁。」


    小嘍囉一副兇狠的模樣,剛好一腳踩上費以愛放在一旁的香煙盒。


    啊!那裏麵還有半包煙呢。他怎麽跟老頭交代?可惡。


    在被稱為老大的人開口阻止前,費以愛已一拳捧上那踩到他辛苦汙來的香煙的人。


    剎那間形成一片混戰,其它同伴見他出手,也一擁而上,就不信憑他們那麽多人,會撂不倒眼前這看來纖弱的人。


    費以愛雖沒學過任何武術,但他憑恃著與生俱來的靈敏度,以及長期的勞動所訓練出來的肌肉,和從小到大無數的混架經驗,很快地,勝負就見分曉。


    在一片哀號聲中,費以愛吐了一口血水。嘖!痛!


    他的臉頰雖被毆了一拳,卻仍無損於他曬不黑的白皙俊顏,這時的他看起來流裏流氣的,一副還沒打夠的流氓樣,向架著宋功稷的老大逼近。


    若他這時不打過癮,迴家時還不是得被打,不如趁現在發泄個夠。


    老大亮出小刀,架在宋功稷額上,顫抖地說:


    「不要過來,否則我就宰了他。」


    瞧他手抖成那樣,他就不信他真有膽割下去;就算真割下去,會痛的人又不是他。


    「好啊,快割下去,省得我看見他心煩。」


    啊?真的假的?


    「學長,嗚……救我,學長。」宋功稷嚇得都快哭了。


    他驚天動地地邊哭邊叫著學長,好象是他把他弄哭似的。吵死了!


    費以愛掏了掏受不了魔音傳腦的耳朵。


    「放開他,我就不跟你們計較。」啐,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哭成這樣能看嗎?算他日行一善,省得被噪音煩死。


    老大抖了抖拿刀的手,「真的嗎?」


    「還不快滾!」


    費以愛大喝一聲,嚇走了所有他看不順眼的人,但遺憾的是,那些人不包括宋功稷。


    ******


    「學長,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你救了我。」宋功稷拿出幹淨的手中,想替蹲在地上為被踩扁的香煙哀悼的費以愛沾有血漬的嘴角擦拭一番。


    「幹嘛!」沒注意到他的好意,費以愛隻想到: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因為他,他的香煙也不會被踩扁,身上也不會沾滿灰塵,臉上更不會掛彩。


    「血……」


    「哼!」費以愛一把搶過那條幹淨的深藍色手中,將它染上汙漬。


    「學、學長……」


    「你再支支吾吾地,我就海 扁你。」真受不了這個笨蛋,最好被他嚇得滾得愈遠愈好。


    「是!」宋功稷將想說的話在腦海中重組一遍,才怯儒地又開了口:「學長,我是不是會害你被伯母打?」


    費以愛惡狠狠地瞪視他。知道還問!


    「學長,我一定不會害你被伯母責罵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費以愛挑了挑劍眉,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樣,他現在得好好想想怎麽找好借口。


    「學長,請你等我十分鍾,再載我迴你家,我相信伯父伯母絕不會為難你的。」


    哦?


    他雖不信,但姑且讓他一試,對他而言也沒啥損失。


    費以愛吊兒郎當地倚在樹幹上,見宋功稷拿出最新的高科技手機,與方才懦弱的德行全然不同地交代一長串指令,卻又對他千請萬求地請他等他一下,而後又跑開。


    這小子在搞啥?


    不久,宋功稷手上多了樣東西,急速地奔迴他身旁。


    「學長,這給你,我沒買錯吧?」


    想不到這小子這麽機伶,沒想象中的笨嘛!


    費以愛打開那包老爸愛拍的同牌香煙,又開始哈了起來。


    他這個月早沒了少得可憐的零用錢,正愁不知如何才能瞞大過海,不讓父母大人發現他背著他們哈煙。今兒個能因禍得福多哈個幾根,也算值迴票價。


    「十分鍾到了,然後呢?」他興味盎然地瞅著宋功稷,看他要玩什麽把戲。


    順著宋功稷的央求,費以愛戴他一道迴家。站在家門前,他躊躇不前,一想到他老媽待會兒的河東獅吼及家法伺候,教他如何能不躊躇,但又不想在學弟麵前失了顏麵。正當他一咬牙,欲跨出步伐時──


    「學長,先讓我進去稍作解釋,等會兒你再進來好嗎?」


    他總覺得這小子老是很誠懇地在問他的意見,而他也從未加以否決。感覺挺怪的?


    他上當、中圈套了嗎?不可能!


    費以愛斷然否定,諒那小子也不可能有膽誆騙他。他輕笑自己荒誕的想法。


    費以愛在門前快嚼爛了他為去煙味而嚼的薄荷味口香糖,焦急得忍不住想溜迴車上再哈一口煙。


    可以嗎?他現在臉上的瘀青,一看就知道是和人打過架。


    管他的!


    費以愛將口裏的口香糖吐進他家門前的垃圾桶裏,往屋內走去。


    「以愛。」


    費以愛被徐文秀的一聲唿喚給嚇了一跳。咦?那聲音好似沒有暴跳如雷的成分。


    他一走進客廳,即被裏頭的陣仗給駭祝這是怎麽迴事?


    好幾個人高馬大、身著深色西裝的男人擠在他家的小客廳裏,差點沒將他家曆時已久的老舊牆壁給擠破。


    還有桌上琳琅滿目的各式禮品……這是?


    「伯父、伯母,這迴多虧學長,我才能揀迴一條小命,但我卻害學長受傷,請你們原諒我。」


    「哎喲!這哪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能讓我們這笨兒子做些好事,積些陰德,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多謝伯父、伯母,這份大恩大德,我宋功稷沒齒難忘。」宋功稷深深地一鞠躬。


    宋功稷的禮貌令費家兩老深感不好意思。


    兩方人馬就這麽一來一往地謙讓來謙讓去。


    費以愛在怔愣間,瞧見宋功稷投來一個要他放心的笑臉。


    這小子真厲害!費以愛心忖。


    自此,費家便多了一位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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