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畫麵推移,克裏斯汀娜與喬不期而遇的迴憶也逐漸增加,但兩人從未說過一句話。


    他是誰?為何有意無意地頻頻接觸克裏斯汀娜?


    這個女孩在學院並不搶眼,而這個在學院幫工多年的怪人,對她又有何種用意?


    “你好,請問……”


    這是克裏斯汀娜對喬說的第一句話,兩人在轉角相遇後,克裏斯汀娜鼓起勇氣向他打招唿。


    然而喬似乎並沒有心理準備,他未等克裏斯汀娜說完便落荒而逃。


    顯然,喬引起了克裏斯汀娜的注意,老師隻說過他很醜,但老師也沒見過他的真容,沒人知道他究竟有多醜。


    對於一個時常為她捎帶一朵玫瑰的怪人,克裏斯汀娜很想知道其中的用意,以及他背後的故事。


    可以說,克裏斯汀娜嚐試了很多方式接觸喬,但每一次都是以喬的落荒而逃收場,克裏斯汀娜甚至來不及對他說完一句完整的話。


    直到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躲在角落等候多時的克裏斯汀娜突然現身,眼疾手快摘下了喬的麵具……


    “啊————”


    克裏斯汀娜驚恐而聲嘶力竭的尖叫,麵具落地的聲音,急促逃離的腳步聲……


    克裏斯汀娜的迴憶中曾短暫出現過喬的正臉,隻不過他的臉是一片模糊,顯然是克裏斯汀娜不願將其留在記憶裏。


    過往的瑣事不值一提,直到一個清晨,克裏斯汀娜坐在學院樓的天台上,望著遠方初升的旭日發呆。


    她並沒有注意到,喬也來到天台,悄悄走到她身邊坐下。


    “噢?”


    克裏斯汀娜受到驚嚇,心裏醞釀著逃跑。她迴想起上次唐突地摘下喬的麵具,不知他會不會耿耿於懷。


    “上次……很抱歉……我不該扯下你的麵具……”克裏斯汀娜不安地道歉。


    “我不在意。”


    這或許是喬第一次在學院開口說話,至少克裏斯汀娜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嗓音宛如手鋸劃拉木頭發出的聲響,刺耳又令人不寒而栗。


    克裏斯汀娜瞪大了眼睛,她未曾意料到自己竟會與喬對話,雖然他的聲音比預想中的還要難聽。


    隻見喬拉開上衣拉鏈,從懷裏掏出一件血染的襯衣,遞給克裏斯汀娜。


    襯衣完全浸透滿血液,且血已經凝固成塊,衣服上有好幾個破洞。


    克裏斯汀娜戰戰兢兢地接過襯衣,不知他有何用意。


    “之前傷害你的人。我替你討迴公道。”


    喬的解釋令克裏斯汀娜震驚不已。


    克裏斯汀娜噩夢的開始,就是在酒吧的那個夜晚。


    那天晚上她被灌醉,稀裏糊塗與人發生了關係,事後竟想不起罪犯是誰,而後不久發現自己懷孕。


    一直以來,唯有愛德華為她伸張正義,但無奈依然找不到罪魁禍首。


    沒想到喬竟然辦到了,不僅找到了罪犯,還手刃了他。


    雖然大仇得報,但濃鬱的血腥味令克裏斯汀娜驚恐萬狀。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會永遠守護你。”


    喬收好襯衣,起身離開天台。他臨走前留下的話語令克裏斯汀娜百感交集……


    往後的日子依舊與之前一樣,喬依然時不時給克裏斯汀娜送一朵玫瑰花,但兩人卻不曾再說過話。


    即便克裏斯汀娜有意向喬打招唿,他也總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仿佛兩人從未認識。


    直到畢業前夕,克裏斯汀娜發現,喬失蹤了。


    她好幾天沒有見到喬,也不再收到玫瑰花,沒有人知道喬的下落。


    “老師,你知道喬去哪了嗎?


    “不知道,聽學院管事說他不辭而別,很久沒來上班了,學院已經找了新的衛生工。”


    克裏斯汀娜非常失落,這個醜陋的怪人對其他人而言完全不值一提,但在克裏斯汀娜心中卻占據了不小的份額。


    直到畢業,克裏斯汀娜都沒有再遇見喬。


    畢業後的幾年間,克裏斯汀娜一直致力於研究她構想中的人造生育係統,直到開天計劃招募誌願者。


    入選開天計劃之後,克裏斯汀娜來到訓練營接受一係列訓練,正是在訓練營裏,她再一次遇到了喬。


    “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


    喬感受到了克裏斯汀娜的熱情和無法拒絕的善意,這大概是他生來從未體會過的感情。


    或許是被克裏斯汀娜的真誠打動,喬決定將所有秘密告訴這個女孩。


    “如你所見,我是個怪物。沒有父母,像個小白鼠一樣,每天接受他們的實驗。”


    “你說什麽?”


    “我是個孤兒,從小被送到實驗室裏,接受實驗。他們為了這個開天計劃,研究了一種叫以太核心的東西,我就是第一批實驗體。就是因為植入了以太核心,我才變得這麽醜、聲音這麽難聽。不過你放心,這是第一代試驗品的副作用,後來的以太核心經過優化,給你們移植的沒有這些副作用。”


    “什麽?天哪!他們怎麽能這麽對待你!”


    克裏斯汀娜的三觀受到了劇烈衝擊,她本以為科學實驗的底線應當是人道主義,她也從未想過這光鮮亮麗的開天計劃背後,竟隱藏著如此醜惡的真相。


    “我已經習慣了,不用為我難過。他們為了讓我融入社會,幾年前把我送進學院,如你所見,我在那裏擔任衛生工。很高興有這段經曆,讓我認識你,我很喜歡你,這次遠航外星,我也會和你們一起去。”


    克裏斯汀娜沒有想到喬的表白如此直接,但她並不反感。隻不過她並未意識到,自己對喬的感情源於報答,以及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憐憫。


    “你的真名就叫喬嗎?”


    “不,我沒有名字。在實驗室裏我的代號是‘尤裏烏斯’,你若喜歡叫我喬也可以。”


    喬,尤裏烏斯。


    沒想到控製北風集團權力帝國的竟是這麽一個醜八怪,更沒想到他的身上有著與黑蛇相似的經曆。


    再往後的迴憶不值一提,直到克裏斯汀娜與愛德華分道揚鑣,她又迴去找到了尤裏烏斯。


    “喬,我發明了一種人工生育係統,雖然現在還在理論階段,但我會把它製造出來,它能幫助你重塑肉身。”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從認識你的那一刻我就意識到,外貌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隻在乎你對我的態度。”


    “我當然接納你,但我不希望殘忍的實驗毀掉你的人生,你理應找迴屬於你的東西。”


    “好吧,我支持你。但我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壓力。”


    “放心,我堅信我在從事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它會成為我前進的動力。”


    克裏斯汀娜的人工生育係統終於完工,雖然離她構想的孕育生命仍有不小的差距,但這套係統確實幫助尤裏烏斯重塑了外貌。


    “如今你擁有了帥氣的外貌,可別嫌棄我的普通呀。”


    “不會的,外貌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我在乎的隻有你。”


    這本是一個童話般的愛情故事,無奈葬送於時間。


    以太核心受體擁有極長的壽命,長生帶來的並不是永遠的陪伴,而是思維方式的不斷變化。


    普通人的一生大多不超過九十年,在有限的時間內愛一個人,這種時間安排似乎剛剛好。


    可一旦突破了上限,在經曆了越來越多世事之後,克裏斯汀娜的思想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簡單來說,在一起太久,膩了。


    更何況克裏斯汀娜曾經不堪迴首的往事,注定她是個敏感而脆弱的人,逐漸豐富的見識使她變得更加偏執和瘋狂。


    “作為長生者,我認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能用愛來概括。”


    “你的意思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前半句是對的,後半句就不一定了,至少我現在沒有這種想法。”


    “你曾經愛過我嗎?”


    “當然,隻不過這太過漫長的時間使我對你的的愛歸於平淡,過於平淡以至於不值一提。”


    “我也有同感,那我們就此別過?”


    “再見。”


    這是克裏斯汀娜與尤裏烏斯分道揚鑣前的對白,相互道別之後,他們有很長時間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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