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出現。


    當即引來無數人的目光。


    以及雷鳴般的歡唿聲,無數雙敬畏愛戴的視線投在他的身上。


    等待了百年之久的人族們都十分好奇,期待著能從人皇口中聽到事關未來人族千年萬年的計劃方針。


    亦或者是,對妖族開戰。


    清剿妖族!!


    “諸位……”


    神農開口了。


    他望著在場無數人影,沒有半點猶豫說道:“吾為人皇,在任期間對人族無多功績,相反遭妖族算計害死無數家庭棟梁,此乃我之罪過也,今日喚吾等到來,是為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為諸位賠罪,賠禮道歉!”


    “第二件事,我將辭去人族共主之位,新的人族共主當從人族中挑選出來,他當是最為優秀、能夠率領人族崛起的領袖。”


    “而不是我這樣的罪人。”


    “我無顏在麵對世人,今日辭退人族共主之位,坐鎮火雲洞,鎮壓人族氣運。”


    “今日之事,便是如此簡單。”


    “並無諸位所想之多。”


    “諸位,抱歉了!”


    話落。


    神農深深的朝著在場所有人鞠躬。


    隨後,消失在了無數人眼前。


    嘩~


    伏羲城內嘩然大驚。


    無數人族不敢置信的議論起來,齊刷刷的跪在地上懇求神農繼續主持人族、留任,哭喊聲一片,跪地痛哭著不知多少人。


    人皇神農在任期間的確是從來沒有為過一己私欲而牟利。


    昔日的人皇伏羲,還建了座宮殿,弄了些儀仗,極具威嚴。


    而人皇神農卻把侍從隊伍優化到了極致,也很少居住在伏羲城內的宮殿裏。


    每日都是在研究五穀五畜、百草之類。


    注重民生,關注底層人族們的生活問題,務實無華。


    他仿佛把人族當做了田地裏的莊稼,每天都在辛勤的除雜草、引水、施肥、觀察長勢、驅害蟲……


    突然間聽到神農要辭去人族共主的位置。


    一個個都嘩然驚動。


    倒在地上哭嚎著懇求人皇歸來。


    別說人族了,洪荒當中無數來此的勢力、大能們亦是錯愕驚訝、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人皇乃是人道之位所展現而外最為尊貴、顯赫的存在。


    身居此位,占據著人道磅礴浩瀚的本源和氣運,位高權重,與天道聖人平等,乃眾生之人道亞聖。


    當然,神農身為人道第二尊人皇。


    哪怕辭去人族共主之位,依舊占據部分人道氣運、本源。


    但相對來說,會銳減大多啊。


    對方竟然會因為昔日被妖族算計而愧疚至此?


    恐怕換些其他生靈的來當,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底層的生死,也不會低頭向世人承認自己的錯誤,要麽用血腥屠戮來血洗一身汙名,要麽對外發動戰爭轉移注意力。


    可人皇神農,在將人族管理的安穩過後。


    竟然會認錯,然後辭去位置?


    無數人心思各異,伏羲城內也出現了太多痛哭流淚者。


    連燃燈道人都不敢置信,終於明白了當初神農看到完視頻以後那個堅定的眼神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了。


    內心,也有著說不出的感觸。


    他這個弟子就是太較真,太淳樸了,唉……


    今日過後。


    洪荒也因此事而轟動。


    無數勢力、大能都在議論著地皇神農,幾乎都是敬佩但不推崇的意見。


    連天宮仙市裏的多家報刊、網紅、媒體等都在輪番報道此事,奔赴伏羲城采訪第一要聞者亦是眾多。


    時間緩緩流逝。


    眨眼彈去數百年。


    原本伏羲城內無數跪拜懇求者也慢慢的消失,各自歸了家鄉。


    人族無數城池、部落剛開始還是維持著曾經的和平,遵循著神農的政策規定而管禦人族,並沒有鬧出太大的亂子。


    可逐漸的。


    伏羲城內再也沒有新的規定出現。


    無數人這才醒悟過來,知道神農早已經辭去了人族共主的位置。


    慢慢的偌大疆域也變得不平靜起來。


    各自為政,慢慢的區分開了區域和脈絡,從一開始的平靜到後麵為了利益而爭、為了好處而戰,氣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若非在東海之濱中不時傳出來神農在遊曆的事情。


    恐怕這東海之濱無數城池、部落之主也得按捺不住而暴動起來。


    相互為了權力爭權奪勢。


    將偌大的東海之濱鬧得四分五裂啊。


    當然,如今的格局也和分裂沒有太多區別,隻不過還沒有敢有人豎起自身的大旗宣揚戰爭罷了。


    東海之濱。


    一處小部落裏。


    神農戴著鬥笠穿著抹布,光著腳走在田地裏指導著這個落後的小部落如何種植五穀。


    將最新研究出來的肥料方法,和一些經驗傳播給當地人。


    而當地部落的人,都沒有認出來這個長得麵色黝黑和老農差不多的人竟然就是曾經人族的人皇,一個個的都在認真聽著,還有人邀請他去家裏吃飯。


    就和尋常老農交流聊天沒有區別。


    神農也不在意,和這些人勾肩搭背的聊著天,談著農作物長勢和部落經濟。


    反倒是一旁氣勢不凡的燃燈道人則是被在座之人敬畏、害怕。


    根本沒有人敢跟這個看起來和身影一樣的人物交談,到處都是敬畏和害怕的目光。


    燃燈道人也有些怒氣。


    整日繃著個臉跟在神農身邊,那副模樣根本就不好惹。


    等神農在農家吃完飯,出來散步。


    燃燈道人方才不爭氣的走過去訓斥起來,“好好的人族共主你不當,非要整天到處亂跑的去幹這個事情,你當人族共主能幹的事情不更多嗎?”


    “老師,您不懂。”


    神農手裏拿著跟饅頭有些相似的東西。


    黃褐色,很硬。


    和泥塊差不多,卻吃的津津有味。


    “你說五穀都普及這麽多年了,但是你看這個地方,仍然還有子民們不知道該如何種植,施肥法、灌溉法和日常的養護也不知道,隻懂得去種,等到成熟才去收,這樣能收獲多少糧食呢?”


    “很多地方米糧堆積如山,街上都已經有肉包子販賣了,但是在這個地方竟然還有人用細膩的泥土和那些穀殼絞碎打成這種餅吃。”


    “我的工作還是不夠到位啊,這就是我的失職!”


    神農搖著頭,啃著泥一樣的黃饃饃。


    “唉,你有時候就是太軸了!!”


    “當地的官員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那你就去懲罰他們,你在這裏弄這些像什麽話啊!?”


    “我是地皇,負責人族子民們五穀豐登的,怎麽能不關我的事呢?”


    “唉,你他麽……你真的是太讓我無語了啊!”


    “老師,注意形象。”


    “。。。。。。。”


    燃燈道人無奈一歎。


    每次,也都是以他的勸阻作為失敗。


    隨後的時間裏,燃燈道人依然跟在神農身邊,走遍了東海之濱的許多很小的部落,甚至連部落都算不上的地方。


    傳播知識,指點子民醫道、農道的知識。


    忽然有一天。


    從來不會去跟神農吃飯的燃燈道人稀罕的坐入了農戶家中。


    一起吃起簡陋的飯菜來。


    還喝了好幾碗渾濁低劣的酒水。


    這一反常態的舉動讓神農察覺到了什麽,卻也沒有說什麽掃興的話。


    隻是和燃燈道人把這個小村落的酒水全部喝光了。


    師徒二人,時隔多年的暢飲,不是在高聳威嚴的宮城裏,不是在繁華城池的酒樓裏,而是在一處毫不起眼的農間小院。


    喝的兩人的惆悵和複雜都逐漸蕩漾在心頭。


    其他同桌喝酒的人全都醉倒了。


    唯有燃燈道人和神農在倒著酒壺來喝,不言不語,卻是把內心最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嗯?怎麽沒酒了。”


    燃燈道人拿起酒壺用力甩了甩,卻隻剩下幾滴酒水不情不願的滴入碗裏。


    “嗬嗬嗬,沒酒了,亦是正如無緣了啊。”


    燃燈道人將酒壺放在桌上。


    滿臉蕭瑟,將那幾滴酒一飲而盡,開口道:“徒兒,為師這些年來陪在你身邊多年,但卻始終影響了你許多,人生路漫漫,或許這條路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方向前行,而不該去用自己的意見和想法來束縛別人。”


    “截教首徒青淵那些弟子做的就不錯,助伏羲功德圓滿之後,便毫不留戀的離去。”


    “當初我還覺得他們冷漠無情、唯利是圖,沒有人情味,現在看來,當日他們或許也十分不舍得吧。”


    “老師……”神農滋味複雜,總覺得心中滋味比這個渾濁的酒還要複雜。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或許是該我離去的時候了。”


    “徒兒,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大道要去追尋,長路漫漫人生苦短,莫要被束縛在過去的傷痛中。”


    “有些事情你想去做,那便去做。”


    “或許精衛也在奈何橋前等待你很久了呢?”


    “離家多年,我也該迴元覺洞看看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子了。”


    “他日相見,山巔上見。”


    話落。


    燃燈道人輕輕的拍了拍神農的肩膀。


    起身朝著外麵走去,不見了蹤跡。


    “人生苦短嗎……”


    神農恭敬的起身朝燃燈道人離去的方向鞠了個躬。


    痛苦的臉上浮現堅定。


    他從懷中掏出幾吊錢貝放在桌上,當做酒錢。


    離開此處,尋至幽冥界的鬼門關處,步入陰間,直至奈何橋。


    目光。


    與那橋前的老嫗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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