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顏景安很快就過來迎他了。


    君臣之間,除了君臣之誼,也有朋友之情。


    江霆平日裏並不會對別人投入太多的信任,他怕被人辜負,甚至利用。


    但顏景安值得。


    顏景安的人品,江霆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比起顏景安小時候還算順遂的成長環境,江霆成長的環境則更加複雜。


    他看慣了人性的晦暗,也知道人心的可貴。


    顏景安能不顧一切,不論得失,供他驅使,為他蕩平這朝堂中的醜惡,江霆怎能不對他欣賞,佩服。


    君臣之間的友誼,隻需眼神交匯的那一刹那,就能被對方明了。


    他們相視一笑,很快就去書房中談論朝政之事了。


    而宇文卓則跟著薑恬進了廚房。


    薑恬要為宇文卓專門做一份點心。


    上次薑恬做了一份點心,宇文卓吃了讚不絕口,至今難以忘懷。


    薑恬自然不可能讓他空手而歸。


    想著今日大家都在,她就打算多做幾份,讓宇文卓帶迴去一些。


    宇文卓站在門口,詢問薑恬自己可不可以去幫她的忙。


    薑恬輕聲拒絕了。


    她沒有說太過嚴重的話,隻說廚房太小了,不適合宇文卓待太久。


    更何況宇文卓也從來沒有學過廚藝,在廚房中幫不上什麽忙。


    她的說法很委婉,但意思傳達的就是這般。


    宇文卓隻能答應。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隻不過是個外人。


    薑恬是在跟他客套而已。


    顏景安也是個不通廚藝的人,但他卻被允許進廚房。


    他們一起吃完飯,兩人收拾東西,也會在廚房裏說一些話。


    宇文卓甚至還看到過顏兄清洗碗筷,薑恬在一旁給他擦汗。


    人家夫唱婦隨,他就是個跟著湊熱鬧的。


    宇文卓心中的失落就是一瞬間,沒多久被他給硬生生忽略過去了。


    他總不能夠蹬鼻子上臉。


    有這麽一個摯友,還認識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女子,就是他人生之幸事了。


    他若是還要繼續往不該想的地方胡思亂想,那失去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宇文卓隻是心思純正,又不是真的傻。


    他若是真的傻,就不可能坐上將軍之位。


    當初他當上將軍,可不是憑著人脈關係,是他自己一點一點掙軍功賺到的。


    在戰場上,除了要有真功夫,也要有厲害的腦子。


    宇文卓隻是不想將一些腦筋用在玩弄人心上,他喜歡簡單的關係。


    江霆和顏景安兩個人每次相談,都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感。


    談論到興起之處,顏景安也不顧麵前是一國之主了,他拍了拍江霆的肩膀,對他道:“若是你早生幾年,你我二人便可以一同去遊曆大好河山了。你也該看看,你手下的江山是何等的壯美!可惜我如今來到了京城,往後怕是沒機會再行走天下了。”


    江霆淡淡笑了笑:“你替我看了,就了卻了我一樁心事了,等到我當夠了皇帝,有朝一日退位了,說不定還會有機會。”


    顏景安一聽,忍不住促狹道:“可我聽說那宮中的妃嬪,你一個都不看,後宮怨聲載道,不得安寧。”


    若是其他人說這些事,江霆是不愛聽的,他也不想去被別人調侃,逼著去寵幸那些妃嬪。


    但他知道,顏景安隻是把他當做了自己人,隨口一說,並不真為他的繼承人擔憂。


    江霆就旁若無人般,說出了真心之言:“我總得找到自己喜歡的女子,總不能當一個按需產仔的種豬,動不動被拉去配對。”


    這話真是太粗俗了。


    要知道,江霆從小就文質彬彬,從來沒對別人講過低俗之語。


    也就是他年少時看過一些市井裏的書籍,知曉得比旁人多一些。


    他當皇帝後,就不看了。


    畢竟他得維持帝王的威嚴。


    如今他的確把顏景安當成了自己人,才會說出這種話。


    顏景安一呆,隨後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抑。


    江霆知道自己這話會惹人發笑,看顏景安笑,他也不惱。


    正在端點心的宇文卓聽到顏景安的笑聲,忍不住驚訝道:“這倆人在裏麵聊什麽呢?笑得這麽開懷,非要把我攆出去,我什麽也不知道。”


    他嘀嘀咕咕的,聲音不大,但薑恬自然是聽清楚的。


    她隻是淺淺微笑一下,並不多說。


    沒多久君臣二人就出來了,看樣子他們交談得甚是愉快。


    宇文卓湊上去問:“方才你們二人是說了些什麽?為何顏兄如此開懷?我還沒聽到顏兄你笑得這麽高興過呢。”


    顏景安慌忙微笑著擺了擺手:“這是我與江兄的秘密,不可說,不可說。”


    宇文卓當時就不高興了。


    三個人怎麽還要玩這一套!


    然而很快顏景安就給他夾了一塊點心,放到了他的盤子裏。


    看到顏景安對他仍舊如往常那般關愛,宇文卓下意識就把問題歸咎到了皇帝身上。


    不知道陛下又在跟顏兄開什麽玩笑。


    開玩笑也就算了,還瞞著他。


    果然他一直都不受帝王待見,不是他的錯覺。


    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吃飯。


    外麵的夕陽溫柔,清風拂在臉上,小院子旁邊的樹正鬱鬱蔥蔥,薑恬種的花也一簇簇開著,很是熱烈。


    就是這樣一番情形,幾個人舉酒笑談,畫麵是那樣的美好。


    顏景安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


    他打量著這一幕,或許他的人生沒有太過糟糕,愛人在,友人在,還有著人世間的美景與他相伴。


    若是真有那一日,他也不會太過於怨恨……


    正當他想著,一隻柔軟溫熱的手已經輕輕握住了他垂在桌下的一隻手。


    他的感傷被妻子及時捕捉,妻子也給了他最合適、最溫柔的迴應。


    她望著他,清澈的眼眸中有他的影子。


    她仿佛在說,隻要他在,她就在。


    人生之知己,就是如此吧。


    顏景安迴握著妻子的手,笑容繾綣。


    不隻是顏景安感慨,宇文卓和江霆心中亦有同感。


    他們已經很少有這麽輕鬆的時刻了。


    人活在世,總有各種各樣的責任去承擔。


    一個是一國之君,一個是曾經上過戰場的將軍,他們曾經有過不為人知的傷痛,也經曆過浩浩蕩蕩的歲月,如今歲月靜好,與友人淺酌一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之感,讓他們的臉上帶上了幾分真實的笑意。


    人間正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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