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她的那一刹那,一種連衛景深都解釋不清的直覺突然產生了——


    直覺告訴他,他們兩個人之間應該會發生些什麽。


    他的心潮微微起伏,薑恬卻隻站在那裏,眼神麻木至極。


    她受過太多折磨了。每天長達十二個小時繁重的工作,下班後又要去照顧老人,生活不給她喘氣的機會,她無計可施。


    被摧殘得太厲害,她顯露出一種遊離於人世之外的滄桑。


    說實話,乍一看,薑恬和周瀟瀟並不像。


    周瀟瀟是豔光四射的大小姐,從頭精致到腳,連發絲都沒有瑕疵。


    優越的家庭環境和她的高學曆背景,讓她時時刻刻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甚至學不會如何低下頭。


    而薑恬完全是另外一個極端。


    她素著一張臉,頭發沒有經過任何漂染打理,隻紮了個低馬尾。


    一身最簡陋的工服套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女性化特征遮掩得嚴嚴實實。


    她的身材有些瘦弱,麵色透露著一種陰鬱的蒼白,嘴角微微下垂,看不出任何的鮮活。


    剛剛三十歲的她,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種枯朽。


    從眼神到肢體行為,薑恬好像並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辦公室裏寂靜了許久,衛景深等不到她開口,終於自己開口了。


    “你就是薑恬?”


    薑恬點頭,麵色沒有半絲波動。


    仔細看她的五官輪廓,與周瀟瀟其實很像。


    但姐妹兩個人真站在一起,沒人會認錯。


    氣質差別太大了。


    衛景深打量著她:“我來找你,是要跟你做一筆交易,我可以為趙桂枝找醫生,並且承擔所有的醫院費用,但你要跟我走。”


    薑恬的眼睛終於動了一下,她看了看衛景深,麵無表情地說:“好。”


    聽了她的話,衛景深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女人甚至不考慮自己的人身安全,他要讓她做什麽,她連問都沒問就答應了。


    她就這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嗎?


    但目的達到了,他就應該高興才對。


    “你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就跟我走。”


    薑恬再度點頭。


    她目前住在員工宿舍裏,要收拾的東西不多。


    衛景深等了她沒多久,就看到她拿著一個磨損很嚴重的手提包出來了。


    “趙奶奶跟不跟我們一起走?”薑恬沒有立即上車,而是緩慢開口。


    衛景深看了她一眼:“我會把她轉到你要去的城市的醫院裏,那裏的醫療資源更好。”


    薑恬這才放心。


    一路無話。


    薑恬坐在那裏,連動都不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一座雕像。


    衛景深能聞到她身上幹淨的皂角氣息。


    即便在工廠裏工作,但她一直保持著幹淨和整潔。


    可她的氣質又給人一種陰暗感。


    車子開了幾個小時,在一處別墅旁停下。


    這裏是衛景深的私人別墅。


    薑恬跟著他下車,沒有因豪華的房子露出一絲情緒波動,仿佛這裏跟宿舍沒有區別。


    兩人進入了別墅,衛景深把命人準備好的衣服遞給薑恬。


    “你去洗個澡,換這身衣服我看看。”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有防範意識的女性說不定第一時間就拒絕了這個請求。


    但薑恬沒有任何的反抗之意。


    等她穿著周瀟瀟常穿的品牌裙子出來,衛景深愣了一下。


    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衛景深還是沒有預料到這姐妹倆的風格如此不同。


    周瀟瀟是養在金窩裏的富貴花,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沒人敢給她使絆子。


    她是高傲的,也是熱烈的,穿上紅色的裙子,能進一步凸顯她的大小姐氣場。


    可薑恬完全是另外一種風格。


    紅色的裙子跟她陰暗的氣質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她蒼白的麵色在紅裙的映襯下,有種矛盾的魅力。


    薑恬能從小練跳舞,身材很勻稱,潔白的小腿看上去線條很美。


    她的眼神有種遠離世事的蒼涼,這條裙子讓她多了幾分神秘感。


    這樣的人,是人間的風霜鑄就的,並不是富貴窩裏養出來的。


    衛景深不說話,薑恬就一直站在那裏,她並不在乎被冷遇,被忽略。


    去見她之前,衛景深聽廠子的負責人說過,薑恬是個很孤僻的人,不與別人交流,甚至從來不笑,別人都說她是怪胎。


    衛景深能看出來,比起別人的故作清高,薑恬則是真正把自己置身事外,或者說她徹底麻木了。


    微微收斂了一下眼神,衛景深徑直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假扮另外一個人,跟我參加一場訂婚儀式。另外我家裏奶奶生了重病,醫生說可能留不了太久了,她很喜歡她未來的孫媳婦,你需要假扮她,替她陪伴老人到最後。”


    周瀟瀟和薑恬的關係,衛景深並沒有提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真想認迴這個女兒,周瀟瀟的母親早就行動了,不會等他這個外人開口。


    薑恬聽完他的話,終於有了些反應,她應道:“好。”


    “你要假扮的那個人是個豪門大小姐,氣質跟你非常不一樣。我不希望你露餡,打亂我的計劃,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找專業的表演老師教你如何扮演她,你能做到嗎?”


    衛景深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趙奶奶的醫藥費和醫生找好了嗎?”薑恬突然問出一個問題。


    衛景深點頭:“等老人來了,我可以帶你去看她,你親自看看。”


    “那好,我答應你。”


    “嗯,”衛景深對她說,“近期我們兩個人會住在一起,增強熟悉感。客房給你住,我住在二樓,沒事不要上樓打擾我,有事就敲門。”


    “好,”薑恬又接著說了兩個字,“謝謝。”


    衛景深轉身上了樓。


    第二天他找的表演老師就來了。


    那個表演老師被事先囑咐過,十分懂得分寸,不該問的一句都沒問。


    衛景深在一旁看著薑恬上了一天的課。


    他發覺薑恬很聰明,老師講過的東西一遍就能記住,學習的時候也很專注。


    僅僅一天,效果就很明顯。


    那個老師十分欣慰,聰明學生比愚蠢的學生耗費的精力要少,同樣的薪資下,她當然會選擇要一個聰明的學生。


    等表演老師告辭以後,衛景深就對薑恬道:“訂婚典禮過不了多久就要舉行,周六你要跟我一起去試禮服。”


    這次薑恬沒有像往常一樣點頭,而是平靜地告訴他:“先生,我穿不了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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