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桀驁不馴的眼神讓謝辭淵清晰地意識到雲九傾對他這個老祖宗似乎也不甚滿意。


    明明很排斥這個身份的,可這會兒他卻別扭地想要得到雲九傾對他各種身份的認可。


    於是順勢道:“怎麽了,不是你自己說我是你的老祖宗嗎,又不想承認了?”


    雲九傾這會兒早已經喝蒙了,完全沒有自主思考能力。


    謝辭淵問什麽她就說什麽,隻是說出口的答案顯然也不是謝辭淵想要的。


    隻見雲九傾雙眼迷蒙地望著他,“祖宗又不是老公,那也不是我自己能選的呀!


    老公不滿意可以換,祖宗也能換嗎?”


    “老公”二字對於謝辭淵又是個陌生詞匯,不過結合當下的語境倒也不難推測出老公是什麽意思。


    一想到雲九傾可能曾用這個別致的稱唿喚過別的男子,他心裏就像是困了無數隻兇惡的猛獸。


    “所以,你對我這位不能自由選擇的老祖宗是不是太滿意了?”


    難為他都已經被嫉妒吞沒了還能保持理智繼續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雲九傾本就不喜歡彎彎繞的東西,喝醉後更是耿直的嚇人。


    兩隻眼睛都已經不聚焦了還不忘控訴謝辭淵,“當然不滿意了!


    曆史上的宴王那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大冤家!


    有錢、有權亦有軍隊,竟然還上趕著給人當奶爸!


    有這條件你搞什麽臥薪嚐膽,當什麽忠臣良將啊,自己當皇帝不爽嗎?


    ……”


    雲九傾顯然是醉得不輕,說的全是自己之前對史書上所記載的宴王的控訴。


    謝辭淵小心地扶著人的肩膀,唯恐人兒傷著自己,邊哄聲道:“那如果宴王願意揭竿而起,自立為王,你願意當宴王妃嗎?”


    雲九傾眼神迷蒙地瞅著謝辭淵的臉不說話。


    兩隻手在他臉上又揉又搓,“話說,這張臉是真挺對得起我的眼睛的。


    你怎麽就是我的老祖宗呢?”


    雖然答非所問,但那惋惜的口吻多多少少給了謝辭淵些許希望。


    隻要雲九傾對他有那麽一絲絲的除卻對老祖宗這個身份的尊敬之外的感情,哪怕隻是對他美色的覬覦,他也是很欣慰的。


    察覺到雲九傾眼中對他那張臉的癡迷,謝辭淵像個嗅覺敏銳的獵人,開始一點點的誘哄。


    “若我不是你的老祖宗,你想如何?”


    明明雲九傾之前已經開始答非所問,胡言亂語了,可問出這個問題後他卻迫切地希望雲九傾能給他一個精確的答案。


    事實證明,謝辭淵那張刀削斧鑿的臉對雲九傾的誘惑力還是蠻大的。


    隨著她醉意漸濃,那原本還在四下飄忽的眼神就跟安裝了導航似的直勾勾地盯著謝辭淵。


    聽到謝辭淵的話,忽然傻傻地笑出聲來,“嘿嘿,臉好看,聲音也好聽。


    所謂借屍還魂,其實也就是比投胎少了一個程序而已,千年後雲九傾的老祖宗,跟大魏的雲九傾有什麽關係?


    所以我摸摸親親也沒關係吧?”


    話沒說完,雲九傾紅唇微張,直直衝謝辭淵嘴上壓了過去。


    她也就是理論經驗豐富,看著色膽包天,實則跟個人機似的,撞得謝辭淵唇齒生疼。


    然而即便如此,謝辭淵也還是舍不得躲避,溫柔地縱容著雲九傾笨拙的觸碰。


    奈何雲九傾從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小狗吃食似的對著人家的嘴巴啃了幾下,他微微推開了一些,煞有介事地評價,“嘖,口感不錯,可以允許你進入九爺的後宮了!”


    兩隻手還極為不老實地在人身上四處點火吃豆腐。


    ……


    按理說雲九傾自己在老祖宗這個身份上找到了新的突破口,還給出了前所未有的香吻獎勵謝辭淵應該高興的。


    本來他也不信所謂的老祖宗這迴事,雲九傾能想通更是再好不過,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了。


    扶著雲九傾肩膀的雙手不自覺地用力,“你的後宮?


    除了我,你的後宮裏還有誰?”


    和雲九傾難得的親密本來讓謝辭淵挺開心的,可聽到她後麵的話後謝辭淵就莫名地生出了一種自己好像是那秦樓楚館裏的姑娘,而雲九傾是他的恩客的錯亂之感。


    臉色黑得已然不忍直視了,身為罪魁禍首的雲九傾卻還闖禍而不自知。


    突然被束縛的感覺讓雲九傾本能的感覺到了不適,她不再迴答謝辭淵的問題,注意力也無法集中在謝辭淵的臉上。


    小臉兒皺巴巴地歪著,雙手本能地抗拒,“你弄疼我了~”


    謝辭淵倏然迴神,忙卸了力,小心地扶著她,卻固執地沒有放棄那個問題,“乖,告訴我,你的後宮裏,都有誰?”


    然而雲九傾最初的那股瘋勁兒已經過去了,酒勁兒上來後就睡得跟隻小豬似的,腦袋直往謝辭淵懷裏鑽。


    謝辭淵問的多了,便哼哼唧唧的,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謝辭淵看著她那乖軟的模樣也就心軟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將人攬入懷中,努力地讓對方睡得舒服一些。


    然而白日裏活動量太大,又喝了酒,雲九傾根本睡不踏實。


    雖然身體在烈酒的作用下已經陷入了沉睡,大腦卻格外的活躍。


    以至於不管謝辭淵如何調整坐姿,她都睡不踏實。


    時而擰眉,時而囈語,謝辭淵一開始並沒有留意那些細微的動作,直到他聽到了雲九傾撒嬌似的啜泣,側耳去聽,才聽到了雲九傾呢喃的那句“爺爺,我想迴家。”


    謝辭淵的腦海裏嗡得一聲,那一瞬間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


    既心疼,又愧疚,還夾雜著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恐懼。


    心疼雲九傾有家不能迴,愧疚的是他隱約感覺到雲九傾想迴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可他心裏最直白的感受不是心疼,而是慶幸她不能輕易離開自己了。


    這諸多情緒雜糅在一起,匯聚成了難以言表的恐懼。


    雲九傾來的突然,在另一個他完全不知曉的地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疼愛她的家人。


    而這裏,雲九傾除了無盡的麻煩之外什麽都沒有,甚至她如果哪天又忽然迴去了,亦或是變成原來的雲九傾,他可能都發現不了。


    種種複雜的情緒壓得謝辭淵喘不過氣來,他不可自抑地設想了無數種發現雲九傾不見了的畫麵。


    直到淩亂的馬蹄聲響起,謝辭淵才停止了那令他恐懼卻又無法停止的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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