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


    林清禾應下,目不轉睛看男子的麵相,片刻後道:“命運多舛,父母緣薄,早逝,身子骨還不好,虛的很。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要去京城尋醫吧。”


    羅三本來麵色難看,聽到後麵瞪大雙眸。


    神了,忽略命運多舛四個字,後麵句句都真。


    男子也十分訝然:“不知您是那個道觀的坤道。“


    “這可是清山觀少觀主。”亭子外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


    幾個讀書人前後進入亭子,最前邊的笑道。


    林清禾挑眉。


    “在下是柳州人,二年前見過少觀主,那時候您還跟著老觀主嘞。”說話的人名為杜伯宗對林清禾作揖,“少觀主可還記得在下,我是杜伯宗,您還指點過我讀書呢。”


    林清禾想起來了。


    在柳州時,她在樹上睡覺,底下突然來了因做不出文章對著小溪哭的杜伯宗,她忍不住說了幾句。


    “當時您說背不出的文章,一遍不會就百遍,寫不出的文章去看他人的佳作,找出我差的地方,日日寫,日日磨,總有熬出頭的那天。”


    杜伯宗十分激動道,他又對著林清禾行了個大禮。


    “托您的福,此次前往京城正是為了參加會試,這幾位都是我的同窗,丁顯、林用中,哦,還有郭文。”


    林清禾一一看過去,她知道他們。


    丁顯性子十分古板,不善言笑,做事認真負責但太耿直了,有才華但容易得罪人,上一世他不得景恆王喜歡,是她排眾擠保下他,讓他做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她出事後,丁顯為了反對景恆王,當殿抽劍自殺。


    如今再看見,她有些恍然。


    丁顯察覺她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太久,嘴角微抿,往林用中身後躲了躲。


    林清禾視線落在林用中身上。


    林用中,性子穩重,能言善辯也很懂得保全自己,在農作物上大有才能。


    最邊上的郭文,她倒是沒見過。


    見她看過來,郭文對著林清禾作揖:“久聞少觀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那般似神仙!”


    “恭喜諸位一路高升。”林清禾笑道,目光在郭文身上停的久了些,她低頭抿了口茶。


    羅三不可置信微張嘴巴看著林清禾,驚唿道:“您小小年紀就是少觀主了?”


    “羅三,不得無理!”男子低聲喝道。


    羅三立即閉嘴,眼底還是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她才多大,未及笄吧!


    眾人看向男子,杜伯宗問:“這位是?”


    “在下陸九淵。”陸九淵淡淡一笑。


    杜伯宗驚詫道:“您是龍虎寨的寨主?”


    林清禾打量陸九淵,真是沒看出來,這麽個麵色蒼白,嬌弱的男子會是土匪頭子。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羅三辯解道:“我們不是土匪,龍虎寨在百年前就收留了許多因戰亂,蝗災流離失所的百姓,讓他們在龍虎山安家。婦孺織布做食,男丁練武和農耕,與外界互不幹涉,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林清禾了然:“聽上去倒是個世外桃源的地方。”


    羅三驕傲道:“可不是!”


    “那陸寨主去京城是為了什麽?”杜伯宗問。


    羅三的臉瞬間垮了,沒了剛才的神采飛揚:“聽聞懸壺神醫在京城,我們尋他看病。”


    幾人頷首,都十分有分寸不刨坑問底,看陸九淵的神色也知他生病了。


    除了在京城,其他地方還是少觀主三個字令人熟知。


    故而懸壺本人就在眼前,他們也不知。


    林清禾似笑非笑怕掐訣算了一卦,京城他們還能再見麵。


    杜伯宗見氣氛沉默下來,他又道:“聽聞皇上沉迷於煉丹,這可不是件好事啊,”


    “皇上寵信見奸臣!整日迷信煉丹求長生不老,哪兒還有精力治國!我等讀書人就算參加科舉得功名,遇不上明君,如何為國出力!”丁顯狠狠嗤道,氣的胸膛跌宕起伏,手指都在發抖。


    整個亭子驟然一靜,眾人被他這駭言驚出一身冷汗。


    “丁兄慎言!”林中用恨不得拿布塞住他的嘴,緊張兮兮的出亭子外環顧一圈,對林清禾幾人道,“他喝了點酒,說的胡話。”


    丁顯喝道:“我沒有!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


    難怪景恆王登基後總想殺他,這腦子太耿了。


    丁顯繼續道:“我做官就是為民,不屑與爛泥苟合!要是為官者不敢說實話,隻知奉承,何以治國,何以施展才華,還記得初心嗎?”


    又是一靜。


    林清禾拍地:“說的好!大景需要敢說的人。”


    丁顯衝她點點頭。


    林清禾斟了杯茶遞給他。


    丁顯不動,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他半天憋出一句話:“我在老家已經定過親了。”


    林清禾?


    杜伯宗噗嗤笑出聲,從林清禾手中接過茶,調侃道:“丁兄你也太自戀了!少觀主是坤道,而且都比我們小幾歲,沒想到丁兄對自己的樣貌還挺自信。”


    他這一打岔,氣氛活躍起來。


    林中用也哈哈笑道:“少觀主生得跟仙女似的,就算以後要還俗嫁人,你可配不上。”


    羅三打量林清禾,一般的女郎被郎君們掛在嘴裏,早就麵紅耳赤,可她落落大方坐著,麵色帶著淺笑,絲毫不介意他們開玩笑。


    真是個奇怪的女郎,他心裏想。


    丁顯也迴過神自己出言不妥當,他對著林清禾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是我唐突了,還望少觀主莫要往心裏去。”


    林清禾擺手:“天色已晚,大家都睡會兒,明日再趕路。”


    眾人對視,紛紛點頭。


    休息的陣營分為兩邊,陸九淵跟幾個讀書人,林清禾一人在一邊。


    杜伯宗對她十分照顧,拿出自己的褥子貼在幹草上讓她睡:“少觀主你放心歇息,有我在,我會守護你的。”


    林清禾看他瘦弱的風來就會吹到的身子骨,也沒說什麽,笑笑道謝。


    見她沒拒絕,杜伯宗打了雞血似的快速鋪好,然後迴到另一邊,不敢多看林清禾一眼。


    一夜平安無事。


    朝陽初升的那刻,他們準備動身,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全都頓住了身子,朝外看去。


    羅三見是昨日見到的女子,剛想問她夫君如何了,隻見她身後還跟著幾人,氣勢洶洶朝林清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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