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暮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迷迷糊糊說完那些話的,隻知道那天的段遊芳格外沉默,格外守禮,後來段遊芳留下靈鴿令就離開了房間,帶走了最後一抹暖色,剩下的月光都涼如冰水。


    四月中的天氣陰陰晴晴的,暮歡的心情也陰陰晴晴。寒水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和優曇兩個每天都會來看她,跟她說外麵的新鮮事。


    像是一些鑄劍山莊有兩個弟子在一起了,偷偷在後山眉目傳情。那個門派又來拜訪,想造一批武器之類的事。


    祁深和柳飛花也經常來看暮歡,但因為有事在身,來的並不算多。祁深照舊每次來都帶一串糖葫蘆,硬是把暮歡吃的牙疼。柳飛花剛開始還是什麽時間都來,後來就像商量好一樣,優曇來,他就來,優曇走,他就走。真的是個合格的小跟班了。


    段遊芳卻再也沒來過了,柳飛花說他迴了京都,不會再來了。暮歡隻是淡淡迴著“迴去了也挺好的。”


    十幾天後,大夫看過暮歡的傷口,告訴她已經全好了,剩下的就是些血痂,並不影響什麽,隻是有幾處地方會留疤。


    暮歡聽了高興的馬上跑出去又蹦又跳,一點也不在乎什麽留疤的事。優曇和寒水卻很擔心,總是做一些祛疤的東西給暮歡用。柳飛花也帶來青葉莊的舒痕膠,隻是傷口太深並不起什麽作用。看著暮歡沒心沒肺的樣子,幾人也沒有那麽著急了。


    這日,祁深正好在鑄劍山莊,就被暮歡拽住要切磋一番。祁深失笑:“從前怎麽不見你這麽執著練功,一說要對戰就裝病,不是頭痛就是腿疼,這真生了病又要練功,你可真是。”


    暮歡任祁深說什麽就是不放手,祁深沒有辦法隻好依了他。


    暮歡取出雙尖簪劍,愛惜的擦了擦,擺出了進攻的架勢。祁深的刀法是跟家裏的供奉學的,那供奉從前也是江湖上叱吒風雲的人物,一手碎星刀大開大合,等閑近不得身。


    祁深從小就有些底子,後來雖然棄武從文,但也沒完全放棄練武,再撿起時對世事有了更多的感悟,又有一腔不甘在胸,學起碎星刀來更是事半功倍。


    隻是碎星刀若是作為進攻一方,防守的人就很是吃力。祁深照顧暮歡的身體,擺好架勢等著暮歡進攻。


    暮歡也不矯情,左右師兄內力那麽強並不會受傷,握著簪劍就衝了上去。刀劍相接,祁深感受著刺過來的力道有些震驚。


    暮歡從前的攻擊飄飄忽忽的,隻有速度沒有力度,對普通人來說或許還算是個威脅,若是有點功力的,就像是在撓癢癢一樣,輕飄飄的。


    暮歡的劍也從沒有過殺氣,她就像一個玩耍的小孩子一般,從來意識不到劍是兵器,是兵器就會見血。


    這一次,她的劍有了那股勁,終於意識到手中的武器是用來保護自己和朋友家人的,不是玩耍的道具。


    暮歡不斷下壓,想打破祁深的防護。隻是祁深畢竟學武刻苦,不是暮歡能比,隻是嘲諷著:“隻有這樣嗎?那還不夠。”


    祁深的刀狠狠一揮,暮歡的劍就被彈開,不等暮歡躲閃,祁深的下一刀就落了下來。祁深不再留手,卻還收著些力,直直砍向暮歡的腿。


    暮歡一驚一躍而起,手中的簪劍順勢從頭頂刺下,祁深轉身,躲過簪劍。暮歡手中的簪劍一擊不中也來不及收勢,狠狠捅在地上。


    暮歡後背露出,祁深趁勢一刀斬向後背,碎星刀挾著萬鈞之力直直下落。暮歡隻能轉攻為守,就地一滾拔出簪劍,麵朝祁深擋下這一擊,隻是祁深力道太大,暮歡被壓得跪在地上。兩人僵持著,暮歡實在抵抗不住,卸了力道,緩了緩壓力,向一邊翻滾。找準自己的優勢,在秋月劍法速而飄渺的基礎上加幾分力道迅速的攻向祁深。


    祁深索性陪她發泄,不再進攻,一刀接一刀接著暮歡的攻擊,力道一次比一次大,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碎星刀的一大缺點就是速度,祁深雖然經年突破自己,想把力道與速度都提到極致,但這二者本就平衡,就如以出劍如風著稱的秋月劍法力道不可能超過碎星刀之外,以碎石崩山為名的碎星刀速度再快也不會比秋月劍法更快。


    祁深的抵擋越來越慢,但暮歡卻越來越瘋狂,雙尖簪劍幾乎舞出了殘影,雙手都開始顫抖。


    祁深擔心暮歡過猶不及索性不再留著力道,轉守為攻,一記重刀將暮歡的簪劍挑飛了出去。


    暮歡一連串的攻擊早就到了極限,隻是對紅女和太子的仇恨讓她硬憋著一口氣出劍,劍被挑飛,人也就沒了支撐,軟倒在比武台上。


    祁深歎氣,收起碎星刀,俯身抱起暮歡送她去臥房休息。寒水拿起暮歡的雙尖簪劍包好跟著去了,隻是一路上一直念叨。


    “你陪歡兒玩玩就好了,做什麽激她。她傷了身體你不心疼嗎?”


    祁深聽著耳邊的碎碎念有些無奈,暮歡從小就被眾人寵愛著。師父憐她年少被遺棄,身體虛弱,從不逼著暮歡學武,還幫著暮歡撒謊。寒水每次到千聞閣也總是縱著她,現在又多了優曇和柳飛花。若不是遭了這樁禍事,怕是永遠也不會把練武放在心上。


    豈不想想,若是當日刻苦,又怎麽會弄的全身是傷。


    “寒水,我們終究不能一直陪著她。”


    寒水驀然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隻是擔心暮歡“歡兒她不會走火入魔,傷了根基吧。”


    祁深探了下暮歡的脈息,安慰道:“沒事的,對歡兒來說,是件好事,若是日後每日堅持練武,她的進步會很大。”


    寒水這才放下心,跟著祁深進了房間。祁深放下暮歡,有些尷尬道:“寒水,勞煩你幫歡兒梳洗了。”


    寒水揮揮手,祁深退了出去,隻是迴頭看著寒水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後輕歎一聲,匆匆離開了。


    寒水留在房間,給暮歡換了衣服,擦了臉,邊做邊說“以後我也不會縱容你偷懶了,你呀,心裏想的太多,會傷了自己的。”


    暮歡什麽也聽不到,隻是抱著枕頭蹭,寒水最後幫暮歡蓋好被子,吹滅蠟燭,輕道著“好夢”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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