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我進去見她!”


    後宮,一陣吵鬧聲將淩霄失神的眸,拉迴了現實之中。


    她垂眸而起,走向了殿外,言弘在整個後宮都安排了侍衛牢牢把守,看著麵前緊閉的大門,有那麽一刻似讓淩霄覺得,她……如同牢中犯人般……被人囚禁。


    她推過身前相攔的宮女,執意打開被侍衛所守的殿門。


    言梓正手持一畫卷,站於殿門之前。


    原來,那吵鬧聲是她的聲音。


    “淩霄!影哥哥被流放了你可知道!”


    言梓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匆忙便想衝上前來,卻還是被門口的侍衛所攔。


    淩霄輕瞥了眼這些眼底冰冷的侍衛,親自上前。


    頓時,長劍,長槍,皆從言梓身前收迴。


    “跟我進來。”淩霄向言梓說道,隨後才看向這些侍衛,高聲道。


    “皇上隻是說不許我離開,可沒說不許他人進來。”


    “是……”


    侍衛們這才側身,讓開了言梓麵前的路。


    殿內,言梓拽過淩霄的手,便急忙拉著她進了大廳,她將手中的畫扔給淩霄,冷道。


    “你自己看!”


    淩霄看著手中卷起的畫卷,隻覺此物十分熟悉,當她一點點將畫卷展開,看到畫中女子時,手慢慢收緊。


    “這是影哥哥極其寶貴的畫!不容他人碰觸一下,影哥哥對你是什麽心思,你難道還不知曉?”言梓道。


    可淩霄卻看著畫中的自己,慢慢笑了,這幅畫是多年前言格為她所畫,曾經她甚至一直將此畫掛於床前,時時看著便滿是欣喜,而如今再次看到比物,她卻隻覺可笑。


    “刺啦”的聲音響起,淩霄手中的畫卷一點點被其撕碎,扔至腳下。


    言梓看著淩霄的行為,震驚之於,卻是更加憤怒。


    “你幹什麽!”說著言梓便蹲下身去撿淩霄腳下的畫紙。


    “這畫不是南宮影之物,更不是他所畫,南宮影對我的心思,隻是欽佩而已,六公主無需多想。”淩霄看著麵前一直在拚湊畫卷的言梓迴道。


    而言梓在聽到她如此之話後,站起身來便要揚手向其打下,可那一巴掌卻停在淩霄麵前,久久不曾落下。


    “你!淩霄……打你真是髒了我的手,你以為影哥哥對所有女子,都如對你一般嗎?欽佩,你有什麽值得影哥哥欽佩!他分明是愛上了你!可他卻不敢邁出這一步,因為你有喜歡的人,因為你有丈夫,因為你是皇後!”


    “所以,那日我故意讓你們二人喝下那酒,就是為了影哥哥可以邁開這一步,可我沒想到……竟是害了他。你知不知道他將兵權給了皇上!你知不知道他要被發配至苦寒之地,永遠不能迴京!你知不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什麽代價。”


    淩霄看著滿眼自責的言梓,慢慢轉身,她看著屋外的雪,它們分明是那麽冷,卻又那麽令人向往,似乎所有人都想要觸摸。


    就好比這萬人都要爭奪的龍椅,它分明是一個禁錮,是一個枷鎖,卻依舊有那麽多的人趨之若鶩。


    南宮影,或許隻是一個犧牲品。流放……發配……


    言弘,或許你想要的隻是他手中的兵權,是一次殺雞儆猴的教訓,是為了讓你在那龍椅上坐得更穩些的籌碼。


    言弘,如今的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可知權利,已經慢慢開始占據你的一切……


    “淩霄!皇後!我求求你,讓皇上收迴成命,南宮老將軍如今還在塞北為了大幽奮戰,南宮夫人一人守著南宮府,聽說影哥哥被流放一事,已經暈厥了過去,他們不能沒有影哥哥啊……”


    “六公主,你若信我便先迴去,我自會保南宮影無礙。”淩霄輕道。


    “當真!?”


    “當真……”


    夜裏。


    淩霄早早而眠,她側躺於床榻之上,迴想起今日言梓的話,想起南宮影的種種。


    她依舊不明南宮影的想法。


    她曾懷疑過他是否心意於她,可他當麵的反駁,曾一刻讓她無地自容。


    如今她更加認為,南宮影對她的感情,隻是欽佩,甚至好奇,若說情愛隻是子虛烏有。


    因為她是淩霄,是七十年前的淩霄。


    “皇上,娘娘已經睡下了。”


    屋外宮女的聲音傳來,淩霄聽著木門被推開的聲音,聽著慢慢向她而來的腳步聲,聽著他解開衣物的窸窣聲。


    直到他自顧掀起淩霄的被褥,緊緊貼於她的身後,帶著一絲寒氣的手,輕易環上她的腰間。


    “朕知道你還不曾睡下。”言弘低沉的聲音響於身後。


    可淩霄隻是閉著眼,佯裝睡去。


    “霄兒,今日言梓來尋你了?她跟你說了什麽?”


    沉默……淩霄始終不答。


    “也罷,不過朕想讓你明白,作為皇帝有許多身不由己,朕有今日的地位,隻是想用這無上的權利,將你留在身邊。”


    “所以,不要怪朕如今將你禁於宮中,等南宮影一死,朕便會解除對你的禁錮。”


    淩霄雙眼微睜,聲音疏離且冰冷。


    “為何你總是不願信我。南宮影與我之間,沒有你想的那麽齷齪。”


    “沒有……嗬……那日,朕若晚去一步,你知道會發生什麽!霄兒,如今朕已經不在乎你對他有沒有情,朕隻想留你在身邊,其餘的什麽都不想,可是南宮影,朕無法在容忍他活在這個世上。”


    淩霄輕笑,“是啊,他死了,京中大權將權掌握在你的手上,南宮家便不是一個威脅,你也不會怕他來影響你的地位。”


    “這確實對朕來說是一個好處,可是霄兒你別忘了,最開始你我決定合作之時,你便說過會用南宮家開刀,因為他阻了我們的路,如今……你卻猶豫了,甚至舍不得了,這不是正好證明,你愛上了他。”


    淩霄閉眸,她深吸了口氣,無情的話脫口而出。


    “言弘,滾開,馬上從我麵前滾。”


    言弘輕哼了聲,便拽過淩霄的身子,似報複一般霸道地吻上她的唇,裏衫被他用力撕扯,直到看到淩霄脖間被他所咬的傷痕時。


    那日在客棧中,南宮影的舉動一直迴蕩於他的腦中,似要讓他發狂。如今,淩霄的掙紮更是讓他失去了所有理智,他豪不憐惜身下之人,甚至一點點得奪取,沒有絲毫猶豫的掠奪身下女子唯一的一點溫存。


    原本掙紮的淩霄,卻看著言弘如今雙眼發紅,額間青筋暴起的模樣,第一次在他的身下,選擇了妥協。


    可他卻絲毫不知,他這一夜的舉動,已經將淩霄心裏殘留的最後一絲感情,消耗至盡。


    她閉上眼的那一瞬,帶著一絲絕望,淚……悄然留下。


    第二日,等淩霄蘇醒時,言弘已經離開,她顫著雙腿走下床榻,身下的刺疼,卻猶如一份羞辱般,讓她的眼越發的冷。


    她甚至還記得他們大婚時的那一夜,他依舊霸道,依舊不斷索取,可第二日哪怕她無法起身,可心裏卻始終是甜的。


    可如今卻變了。昨夜,他奪走了她的尊嚴。昨夜,他奪走了她一直以來的傲氣。


    可同樣也讓淩霄迴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太過安逸的生活,險些就要磨平她的棱角和鋒芒,如今的變化才讓她可以,真正正視那位被她險些丟下的自己。


    而如今這個輕易去順從他人的皇後,根本不是原本的淩霄!


    今日,言弘在早朝時,向天下公開了鶯娘的身份。


    君家二女的身份,讓朝野一片嘩然。


    君季顫抖著上前,直到親自聽到鶯娘說起那些隻有他們父女才知的事情時,頓時熱淚盈眶,二人在朝堂之上,抱頭而哭。


    同樣,言弘宣布,將鶯娘迎入後宮,順祖宗規矩,呈貴妃位。


    如此,那些用君家之女不斷威脅於他的朝臣,頓時啞言。


    南宮影也將在今日,被壓往邊疆之地,終生離開。


    淩霄換下華服,高挽起自己的發,她褪下所有的金釵玉石,站於銅鏡之前,似乎看到了曾經那位灑脫的自己。


    她再次伏案,筆墨輕點,一份休書放於桌案之上。


    她持劍劃破自己的手指,以血為印,以此為證。


    她,選擇離開,這一世她依舊信錯了人,愛錯了人,這一世她依舊輸給了權利,輸給了那個龍椅。


    她明白了,這個世間根本沒有那些專情之人,她一心向往的情愛,或許隻存在於夢裏,她也選擇理解言弘,可她卻依舊無法接受,或許終究隻是一句。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他確實沒有負她,卻已經讓她心死,所有的一切他都以留住她為由,可他卻再也留不住她了。


    淩霄背過行囊,看著妝鏡前所放的那一木簪,她上前將其放入包裹之中,卻留下了那一塊雲紋玉決。


    “言弘,多謝你給了我最美好的一世,可是這份美好,也該醒了。”


    淩霄背緊行囊,拔出了長劍,向殿外而去。


    殿門推開的瞬間,侍衛們驚訝之際,連忙持刀相攔。


    “皇後娘娘!莫要讓我等為難啊!”


    淩霄笑著搖頭,她慢慢將劍提起,話音逐漸冰冷。


    “想活命的,就滾開。”


    “快去告訴皇上!”侍衛向一旁的太監而喊。


    那位被嚇破膽連忙爬起的太監,卻被淩霄一掌擊暈至地。


    她持劍抬眸看向殿門前的宮女太監,“誰若還敢相告,下一次便不止是擊暈如此簡單。”


    “皇後娘娘!”


    “看來是跟你們說不清了,既然如此那就看你們攔不攔得住我!”


    淩霄話落,便持劍與那些侍衛相抗起來。


    宮外,南宮影一人獨自離開城中,雖是發配,可京中百姓隻以為,南宮影將要去往邊疆駐守,以保他們的安危。


    這件事言弘並未公開,甚至隻有朝中知情者明白其中之事。


    而南宮影,也選擇配合。


    他明白,言弘是一心想讓他死,可卻必須保證不招百姓之怨,他的身份太過特殊,隻有如此方可平息一切。


    是他錯了……錯在對淩霄產生了越來越不單純的心思。


    可他卻也同樣慶幸離開這裏,甚至死去,都可讓他心裏那份罪孽少一些。


    這個彌天大謊,將是他要背負一生的罪,他……妄稱南宮,可為了這個天下,他隻覺自己選擇了對的人,若是如此,那一點自己的私心,或許也可值得被原諒。


    他希望淩霄可以坐上高位,可以受萬民敬仰,可以不被旁人影響,如此他便不會後悔。


    因為淩霄值得這一切。


    宮中。


    淩霄在宮中大開殺戒的消息已經傳入言弘耳中。


    等他慌亂趕到時,淩霄的素衫上,已經沾惹了不少血液,她嗜血的眸,寒冽的劍,讓言弘不由輕晃。


    “霄兒!”


    他站於高處,向如今被侍衛所圍的淩霄放聲而喊。


    淩霄卻隻當不曾聽見般,未曾迴頭相望。


    她不斷逼近那宮門,侍衛們卻隻能因此後退,在淩霄的眼中,他們如今與敵人無異。


    所有敢阻她離開之人,皆是她的敵人。


    “霄兒……霄兒……”


    言弘似慌了神般,向淩霄跑去,如今的淩霄讓他心底染上一絲怕意,她的決絕,她的狠厲,如今遠遠勝過了旁人。


    如此的淩霄……他從未見過……


    宮門,在鮮血四濺中,被淩霄所破,無論身後言弘如何唿喊,無論他如何嘶吼,淩霄亦下定了決心。


    她走出宮門,便奪過一旁的駿馬,當她駕於馬上的那一刻,轉過了身,留下了這最後一眼。


    可這一眼相望,讓言弘愣在了原地,她半斂的眸,透出絲絲寒意,那一刻的淩霄從內而外皆散發著一股冷意。


    如一根冰刺一般,刺入言弘體內,讓他忘記了唿喊,親眼看著淩霄在他麵前,揚長而去。


    “皇上!侍衛們不敢下殺手,無法攔住皇後娘娘!”雲護上前著急道。


    “追!把她給朕帶迴來,把霄兒給我帶迴來!”


    言弘站於那空曠之地,他如今是處於這最高的頂峰,可卻隻覺得越發的寒冷。


    侍衛們一路追蹤,卻並未尋到淩霄的身影,那一夜城戒嚴,城門緊閉,挨家挨戶的搜查,卻始終不曾尋到淩霄的身影。


    言弘處於宮中,他看著桌上淩霄親自所寫的休書,看著一旁所放的雲紋玉決。


    他持著這兩物,慢慢走出殿內,來到了這座破落的宮殿,他沒有看四周這被燒灼的痕跡,徑直走向漆黑一片的內殿。


    如……曾經一般,他緊閉上門,順著門框滑下,癱於地上。


    似乎隻有將自己深處於此處,似乎隻有如此,他才敢將自己最薄弱的一麵,露於黑暗之中。


    他緊緊攥著手中之物,那玉決,卻因此碎於掌心之中。


    “霄兒……為什麽!”他絕望的話蕩於暗中,卻始終得不到迴應。


    淩霄離開宮中,卻並未著急出城,她去了淩家祖宅,卻不想在此遇到了他。


    當空氣中夾雜著血腥味時,南宮影的雙眼慢慢警惕,可當他轉身之際,麵前的女子卻讓他皺眉。


    “淩霄?”


    淩霄上前,看著如今出現在此處的南宮影,亦十分驚訝。


    “你為何在此處?”淩霄問道。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怎會在此,且如此模樣!”南宮影撫上淩霄的雙肩,驚訝道。


    淩霄卻抬頭看著眼裏萬分擔憂的南宮影,輕笑了起來。


    “我……休了自己,離開了他……”


    南宮影瞪大了雙眼,似不明淩霄的話中意,可淩霄卻實在不願解釋,她向後退去,掙脫開南宮影持肩的雙手。


    “這個,物歸原主。”淩霄從身後的背囊中取出那根木簪,相遞。


    “你……你留著吧。”


    南宮影看著淩霄手中的木簪,似想起了那日為她挽發的瞬間,眼越發的溫柔起來。


    “我收著此物,不太妥當,還是還給將軍吧。”


    不知為何,在言弘不斷地懷疑下,淩霄此時對南宮影開始莫名的疏離起來。


    南宮影亦察覺到淩霄的態度,隻好拿過這木簪,才問道,“那你如今……”


    “我不曾想到會在此碰到你,其實我要離開了……所以想在臨走前,在看一眼這裏。”淩霄抬頭看著這座原本屬於她的家。


    可如今,她也無法迴去了。


    “我想再看一眼,這院裏的紅梅。”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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