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期與淩霄迴到府中,言伸也一路相隨了過來。


    而君季正因這事氣得麵目通紅,吹胡瞪眼,他們一行人便湊巧此刻撞了上來。


    “不孝子!你給我跪下!”


    君季手持戒尺不斷指著君未期而吼。


    見他跪地後,便持著戒尺不斷抽打在君未期的身後,肩處,臂上。


    “平日裏你去酒樓便罷了,起碼沒有做什麽侮辱門第之事,我一概睜隻眼閉隻眼。”


    “如今出息了!敢欺辱人家新婚妻子!還是你夕悅妹妹!你讓我怎麽跟相府跟康賢王交代!”


    君季邊說,手中邊抽打著君未期,他直直跪地,卻不曾有一絲辯解。


    淩霄實在看不下去,本有意相攔,卻被言伸拽住了衣袖。


    “啪”的一聲,君季手中的戒尺在一次次用力過猛的抽打中,就此斷裂。


    他狠狠扔下戒尺,似用盡了力氣般喘著氣,才坐於一旁,吼道。


    “別在這給我裝死人,給我想辦法,如何給這個交代!你闖出來的禍,自己去收拾!”


    言伸見君季心中的怒火似因打了君未期一頓,有些消散,才站出來說道。


    “正是如此,哪怕舅舅如今將未期打死了,也難平這流言蜚語。況且,這件事本就是有人刻意陷害。”


    “怎麽說?”君季皺眉,卻因言伸一語不再大動肝火,而是細細思索起來。


    “未期,如今總可以為自己辯解幾句了吧。”言伸轉過身望向低頭跪在一邊的君未期說道。


    君未期頓了片刻,才微微抬頭,“是夕悅刻意陷害。我可以發誓,不曾對她做過那等之事,而她說從我身上拽下的荷包,這荷包確實是我的沒錯,可我不知何時竟被何人拽了去……”


    “今日,他們拜過堂之後,我便被一丫鬟叫到了後院之中,說有人要見我,可我等了許久也無人前來,便自行走了,接著便遇到了這等事。這分明就是陷害!”


    君季拄著腦袋不斷搓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如今聽君未期的辯解,隻覺得事情越來越難辦。


    “太子覺得該如何是好?”


    言伸望了望君未期,上前將他扶起,才看向君季說道,“這件事確實是陷害沒錯,可無論是康賢王陷害,還是穀夕悅陷害,他們的目的便是讓君家付出代價。”


    “君家已然成了眾矢之的,而未期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到也小,他們要一個交代,我們給他們一個便是,就是要讓未期辛苦一段時間,先避避這風頭。”


    “我憑什麽避,這件事我本沒有錯,一避不就承認是我的錯了!”君未期極其反對言伸的主意,沉眸立於一旁。


    言伸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有失才有得,這隻是一個名聲,就算認了又何妨,一個風流的名號,就讓你怕了?”


    君未期冷哼了聲,偏過了頭,依舊不肯認同言伸的說法。


    “你先說說,怎麽給他們個交代法?”淩霄問道。


    言伸笑了笑,便望向了屋外的天際,才道。


    “離開,去塞北。”


    君季思索了整整一夜之久,最終認同了言伸的決定,而一大早便將南宮影請來了國公府。


    二人在大廳中相談許久之後,南宮影才向他作揖離開。


    此刻,君未期與淩霄正各持長劍,在園中切磋,刀劍相碰時傳出的叮當之聲,驚飛了多少在枝丫上半棲的鳥兒,衣訣迴轉之際,長劍劃空,步履輕然之時,劍擊長穹,一襲紅杉與一彎羅裙相互糾纏,衣訣相交,竟讓人忽略了他們手中之劍,倒如一雙舞蝶,盡情展翅。


    可不一會,君未期的思緒卻越來越深,他的眉慢慢皺起,就連手中長劍的力度也漸漸加重,淩霄自是察覺到了他的這絲憤慨與泄意,兩劍相擊,不在似最初那般輕柔,此刻竟生生劃下了幾點火花。


    君未期似乎已然忘記與他相抗之人是淩霄,每一擊,都淩冽沉重無比,那雙越來越深幽的眸中,此刻似已映不出任何人來。


    又是一記重擊,向淩霄砍來,而這一次淩霄卻隻能側身而躲,用劍柄重重擊打在君未期的身後,這一股巧力,讓君未期無絲毫反抗之力,重重摔倒至地。


    一陣掌聲,從他們二人身後穿來。


    南宮影半依在院牆之上,抱胸望著他們二人,“三小姐好身手。”


    君未期的神智因此似清明了些許,剛剛與淩霄切磋之中,竟將他的一股怒火生生逼了出來,如今他也自覺慚愧,隻能爬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便扔下利劍,走向一旁石凳。


    “不比了。”


    淩霄笑著向君未期而去,拿起石桌上的茶壺,便為之斟茶,“我好心好意答應與你切磋,你倒好把我當那與你有深仇大恨之人了。”


    君未期自然接過茶盅,不斷歎氣,“我隻覺憋屈!現在城中都將昨日之事傳成什麽樣了!若是有一點好話,我也不至於就這樣待在這裏,還有,去塞北那麽荒涼之所,虧太子想的出來,他是來幫我還是害我的。”


    南宮影聞言,向他們二人而來,“塞北雖荒涼,可也不至於無一點好處。”


    “那裏廣闊無際,藍天碧草,不知比這京中美了幾倍。那裏之人射箭,摔跤,駕馬,無一人不會。駕馬於草原之上,肆意馳騁,無拘無束,那些兒郎們可不比你們這些公子哥,個個都是草原上的英雄,驍勇善戰,勇猛無比,就連女子也非京中女兒這般驕奢。”


    淩霄見君未期因南宮影一言,眼中似有些神往,便笑了笑,望著南宮影迴道,“還有啊,那裏的元玉漿可是難得的珍品,似乎如今是上供給朝廷的貢品?”


    “正是,那是一種馬奶酒,味道不同於平常的酒,雖在京中是宮中貢品,可若去了塞北,那是家家戶戶都有的酒。”


    “我還聽說,那裏的人,將整隻羊放於火上烤,眾人圍在一起,又是唱歌又是起舞,好不快活的樣子。”


    “真是如此,那裏的人啊,不像京中規矩繁瑣,他們活的更加自在。”


    就這樣,淩霄與南宮影,你一言我一語,竟說的君未期望著他們二人,雙眼放光。


    此刻他們不說了,他到不斷推搡著南宮影,不斷而問“你在給我說說,那裏還有什麽好玩的?”


    淩霄見君未期來了興致,便悄悄低頭而笑,投其所好,這一點在他身上確實及其適用。


    “那雅爾大會你可聽說過?再過上三四個月,這個盛會要連開五日,到時陛下說不定會親臨。”南宮望著君未期肯定說道。


    “所以,這次你先前去塞北,一是為了避開此刻京中傳言,一是為了幫你未來嶽父和妻子,打理好一切迎駕的準備!”


    “這麽一說,去塞北也沒什麽不好,流言就讓他傳著吧,本公子清者自清,還是那酒和那景比較重要。”君未期終一展愁眉,揚起笑來。


    “我不陪你們了,我得收拾行囊,早日出發!美酒不等人啊!”說著,君未期便已經起身,疾步向院外而去。


    淩霄笑著望著南宮影,二人這一頓糊弄,竟如此輕易地說服了這位祖宗。


    淩霄伸出了手掌,與南宮影一拍而響。


    “合作愉快。”


    南宮影笑道,“三小姐對塞北也很是了解?”


    她當然了解,畢竟曾經她為了拿下塞北,可沒少受這勇猛的馬背民族的迫害,如今竟能如此和睦相處,她心下也是十分感歎,可塞北對她來說依舊是一個不願提及的地方。


    她的命是在那座城內斷送,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裏結束。


    那裏就像一塊傷疤一樣,讓淩霄不敢揭開。


    “小姐……小姐……”朝顏一路小跑至園中,望見南宮影時,微微一禮後才道。


    “小姐,東西已經收拾妥當,太子的馬車也已經在府外等候了。”


    南宮影瞥向了淩霄,“既然三小姐與太子有約,那我下次再來。”


    “算不上什麽有約,隻是從今日我就要住進東宮。”淩霄微微低頭。


    “從這座深宅大院,搬進皇宮這個金絲籠中,去學各種繁瑣的規矩,跟本不管我願不願意,隻要一道懿旨,我就不得不去,權利這種東西,真的很好用。”


    南宮影微微皺眉,低聲道,“三小姐,慎言。”


    “告辭。”淩霄別過南宮影後,也並未迴秋水院,而是與朝顏一同出了府邸。


    府外華貴的馬車相候,淩霄沒有驚動任何人,便與朝顏二人隻身上了馬車,向宮中而去。


    東宮,言伸在殿前焦急等候,若非有一堆繁瑣雜事還未處理,他定會親自前去接淩霄過來,如今事畢,便一心在此等候。


    馬車緩緩駛進,停在言伸麵前。


    淩霄在朝顏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後,望著這座金碧輝煌,宏偉壯觀的大殿,卻也麵色平平。


    言伸一路引領,凡見到他們二人的宮女太監,皆跪拜而禮,那聲“參見太子妃。”讓淩霄的眉皺的更深。


    直到淩霄所住的寢殿時,淩霄卻愣在了原地。


    殿內四周的牆上,皆攀附著一株株淩霄花,這豔麗的紅花自成一景,妖嬈恣意,可讓淩霄呆愣在原地的,並非是因為這滿園的淩霄花,而是那位站在淩霄花下,流連的女子,君春湖。


    君春湖見淩霄與言伸前來,便提起衣擺,一路小跑而來。環佩朱釵,丁玲作響,一改之前嬌媚的裝束,如今清雅柔美,更俱風采。


    “三妹妹,太子表哥,你們可來了。”


    淩霄斜眼望向言伸,“你確定這裏是我住的地方?”


    “是……”言伸的話還不曾說完,淩霄便招過朝顏,二人一同向殿內而去。


    言伸本想解釋,可話在嘴邊,望著淩霄決然的背影,又說不出一字來。


    殿內,朝顏將一切收拾妥當後,便上前來,悄聲問向淩霄,“小姐,大小姐怎麽會在此啊?她不是一直住在丞相府嗎?”


    “腿長在她身上,她想在何處,就在何處。”


    “小姐,您怎麽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啊,萬一……大小姐勾引上了太子怎麽辦。”朝顏急道。


    朝顏一語,卻讓淩霄似茅塞頓開,猛地抬頭,“對啊,如果她勾引上了太子,我就不用當這個太子妃了。”


    “小姐!您怎麽能開這種玩笑,太子對您多好啊。”


    “打住,打住,我乏了。”淩霄邊說邊躺在了榻上。


    入夜,淩霄讓朝顏去請了君春湖前來,而她則坐於院中,石桌上擺滿了佳肴美酒,不過多時,君春湖便與朝顏一同而來。


    此刻的君春湖,那眉眼中滿是自信,淡雅的裝束,令人心中似淌過一股清泉,發上別著玉簪,在一旁宮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大姐多日不見,竟似換了一人。”


    “三妹,在此地見到我,想必很吃驚吧。”君春湖撫了撫衣袖,便坐於石凳上。


    “吃驚。”淩霄隨意應答,便倒酒而飲,“不過,倒也理解,畢竟你們什麽事做不出來,我還未與太子成親,便有的是機會勾引他,是不是?”


    “嗬,說起這個,你我半斤八兩,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若沒有勾引太子,他怎麽會突然讓你為太子妃,這個位子本來就是我的,我隻是拿迴屬於我的東西。”


    君春湖話畢,言伸正巧而來,她便站起身向言伸迎去,“太子表哥。”


    君春湖拉扯著言伸的臂,雙手環在他的腰間,似小女兒般輕輕將頭靠於言伸的懷中,“表哥,春湖冷。”


    而言伸卻是張開了臂,摟在了她的腰間,“我送你迴去。”


    淩霄望著這一幕,持起酒杯,冷笑了聲。


    直到言伸摟著君春湖行至殿外,言伸才鬆開了握著君春湖腰間的手,“戲演夠了,就自己迴去吧。”


    君春湖不依不撓地摟著他,似撒嬌般,迴道,“表哥,讓我做你的太子妃吧。”


    “我說過了,太子妃隻能是她,但是等我成了皇上,定會迎你進宮為妃。”言伸冷道。


    “表哥,你是真的有意於我,還是隻是為了那些證據,與我逢場作戲?”君春湖摟著言伸的手,更緊了些,“表哥,別忘了那些貪汙款,如今在哪作何用了。”


    君春湖微微抬頭,望向言伸,“我隻要常伴你左右罷了,並不想因此威脅你,可這是表哥逼的我一步步,走到了如此。”


    言伸的手重新附在君春湖身後,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


    “你這是哪裏話,哪裏逢場作戲了,我與你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豈是說變就變的,丞相幫了我那麽多,我怎會過河拆橋,再說,如今一切證據都在你們手中,除非我不想當這個太子,否則,我又怎會讓你逃出我的手心。”


    話落,言伸在君春湖的額間,便是輕輕一吻。


    第二日一早,貴妃便派來了教養嬤嬤,而與淩霄一同學這禮儀的,還有君春湖。


    而東宮中的宮女早已經傳遍,似乎陛下在貴妃的勸說下,有意讓兩位君家之女,一同嫁於太子,如此一來,君家再無女子,而言伸便是唯一可為帝之人。


    既斷了其他有野心的皇子為儲之心,也可防範朝中大臣,一舉兩得。


    可淩霄隻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


    言伸如今會對君春湖如今這般,並不是因為愛,而以她對言伸的了解,君春湖身上定有什麽,能讓他利用的東西。


    畢竟,娶兩位君家之女,這件事史無前例,成敗與否在皇上身上,一不小心便會引起皇上的猜忌之心。


    他不會因此冒險,除非值得。


    這日下午,言伸便前來淩霄所在,想要為其解釋君春湖的存在。


    一走進院中,便見淩霄望著滿牆的淩霄花發呆,就連他走進都不曾察覺。言伸伸手,慢慢從後附上了淩霄的雙眼,頭輕輕靠在淩霄的耳畔,微微道。


    “凡名淩霄者,無論是花,還是人,皆如此美。”


    淩霄的眼前一黑,聽見聲音後,隻是站在原地,迴道,“你何時變得如此虛偽。”


    言伸因淩霄的冷淡,尷尬地收迴手,從那高出摘下一朵嬌嫩的淩霄花,便插在她的發鬢上。


    “淩霄花隻能配淩霄。”


    淩霄低聲笑了,可麵上卻沒有一點喜色,她推開言伸,便席地而坐於樹下。


    見狀,言伸便也靠著樹幹而坐,猶豫了半響,終將手搭在淩霄肩處,將她攬在了自己懷中。


    而淩霄卻並未阻止,這一點讓言伸有些欣喜,便直言道。


    “阿霄,以前我們便是如此朝夕相處,如今你就這樣嫁給我,我做迴言格,你做迴淩霄,豈不快活?”


    淩霄的雙眼無神,望著院中的一切,似有些恍惚,“你別忘了,如今我是君秋池,做不迴淩霄了,可你,難道不是一直在做迴言格嗎?為了這個天下,為了這個皇位,不擇手段。”


    言伸的身子微微愣了愣,他扯過淩霄的肩膀,緊緊盯著她,“阿霄,我是為了你,才想得到這個天下,隻有我還是太子的身份,才能彌補一切我做的錯事。”


    “可笑,難道你不是為了報複南宮家?不是為了雪恥曾經的恥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死的嗎?被自己的兒子害死?在香兒手中,在南宮家的擺布下做了傀儡?還說為了我?簡直可笑。”


    言伸似慌張了般,急忙擁住淩霄,“阿霄,別說了……”


    “你如今讓我嫁給你,難道不是想讓我繼續為你打下這個天下嗎?你沒變,說什麽彌補,說什麽虧欠,說什麽愧疚,都是假的,你這麽自私的一人,哪來的什麽情,就算有,也比不上這個天下。”


    “閉嘴!”言伸用力喊道。


    “淩霄,曾經的你活得太天真,如今的你,卻活得太過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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