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笑笑,並沒有第一時間迴答,而是望向了胡冬。


    “胡司丞,不知道胡司丞覺得該怎麽解決呐?”張楚望著他,又笑著朝其餘大小署令望去:“諸位同僚,今日既然齊聚在了正堂之中,肯定也是有自己的解決法子吧。”


    “要不,你們,先說說?”


    張楚似笑非笑,緩緩說道。


    大小署令有些不敢迎著張楚的目光,你看我我看你,低下了頭。


    胡冬見此,心裏不由發怒,暗罵這群人靠不住。


    但,他也知道,當前關頭,若是自己退了,今後想要再對付張楚,怕是更難了,想到這裏,胡冬咬咬牙,站了出來:“張主薄,這件事如何解決,我和諸位同僚,已經是有了章程。”


    “畢竟,這件事是因為張主薄而起,是因為張主薄得罪了戶部,所以才······”


    “既如此,我們覺得,還是讓張主薄去給戶部賠禮道歉,把欠戶部的糧食,還給人家,相信戶部定然就會按照規矩做事的。”


    “這一點,我們大小同僚,也都是這般認為!”


    “對不對啊大家?”


    胡冬還不忘把責任先推到所有人身上。


    鉤盾署署令等人抿了下嘴角,聽著胡冬一口一個我們大家,一口一個大小同僚,心中氣僨。


    畢竟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你謀劃的,說是帶著我們去討要炭額,說是你有法子把每個人該得的利益。全都拿到手。


    怎麽突然變著變著,就變成了我們和你一同商量,對付張主薄了······


    但,他們也清楚,這個時候,就算是自己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了。


    隻能是心裏怒罵的同時,心中默認。


    上了賊船容易,可想要下來,那就難了。


    不由得,眾人心裏有了後悔聽了胡冬的蠱惑。


    張楚眯了下眼眸,凝視向了胡冬:“胡司丞的話,某家怎麽有些聽不懂?什麽叫某家欠戶部的糧食?”


    “那些糧食,本就是咱們司農寺的糧食,如果胡司丞覺得司農寺欠戶部糧食,胡司丞自己去還就是了,可不要牽扯我等。”


    胡冬抿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見引誘不了張楚,便硬著頭皮又道:“張主薄,不管怎麽說,戶部不發炭額,就是你的錯!”


    “戶部主事親口說了,就是因為那一萬擔糧食,才······”


    胡冬的話不等他說完,張楚直接揮手打斷了:“胡司丞可敢隨某家,親自去問一問戶部?”


    “這······”胡冬咽了口唾沫。


    他當然不敢!


    戶部的這話,可以聽,但,若是想要質問他們,他們也絕對不會認。


    戶部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卡了炭額,但,誰會承認這等以公報私仇之行徑?若是你去確認,他們定是以其他借口來推諉,絕對一句話都不提萬擔糧食的事情!


    “既然胡司丞連跟某家去戶部確認的勇氣都沒有,若是再在這裏大唿小叫的說是因為某家才影響了大小同僚的利益,胡司丞,那可就不要怪某家翻臉不認人了。”張楚斜了他一眼,輕飄飄的說道。


    胡冬很難受。


    他死死盯著張楚,對方這語氣,這神態,這不屑·····


    完全就是沒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而對方三言兩語,就徹底堵住了自己的話。


    胡冬袖子下的拳頭,狠狠攥緊了,但,卻完全說不出來什麽了。


    張楚抄起了袖子,笑著扭頭衝溫柬問道:“溫司卿,不知道以往,這戶部炭額,都是誰負責領取發放的?”


    溫柬順了下胡須,迴答道:“全都是胡司丞親力親為。”


    張楚頷首,重新望向胡冬:“胡司丞,既然曆來都是你置辦此事,那麽,就不要用其他借口來推諉自己辦事不力了。”


    “今年咱們衙門的炭額,到時間了,大小同僚盡管去找胡司丞領取就好。”


    “至於胡司丞怎麽從戶部那裏領到咱們衙門的炭額,胡司丞,這就是你的事。”


    “歸根結底,以某家看來啊,就是因為今年木炭太貴,戶部那邊想要削減各個衙門的炭額,而尋得什麽狗屁借口罷了,而咱們衙門到現在戶部那邊還沒有炭額章程定下來,也不過就是因為·······”


    “嘿!”


    “也不過就是因為胡司丞辦事不力,屍位素餐罷了。”


    “溫司卿,各位同僚,這事麽,不用看的那麽複雜,也不要被胡司丞把這潭水攪渾了,既然曆來這件事都是胡司丞負責,那麽,就簡單就清楚了。”


    “胡司丞為司農寺丞,當是為溫司卿分憂解難,為咱們司農寺大小同僚爭取利益,而不是說,遇到些許難題,就撂挑子不幹,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去了。”


    “溫司卿,諸位同僚,不知下官此言,對還是不對?”


    胡冬臉色鐵青。


    咬著牙,盯著張楚。


    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豎子······


    他現在也終於體會到了當時一眾國子監夫子的滋味,好家夥,好家夥,這般清晰的頭腦,再加上這般口齒之伶俐,不僅把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全都給推翻了不成,還逼得自己,完全找不到其他借口反駁了。


    邏輯之縝密,絕對不是胡攪蠻纏,人家確實是有理有據。


    溫柬順著胡須,瞧著張楚,滿臉笑嗬嗬的點了點頭:“張主薄,說的有道理。”


    “張主薄所言甚是,諸位同僚,怕是這一次你們都被這姓胡的蒙騙了過去,當成他手裏辦事不力的一根槍用了。”呂亮笑嗬嗬的也捋著羊角胡,瞧著胡冬扭曲的五官,渾身舒坦。


    活該!


    他娘的,竟該對付師父他老人家!


    自作孽,不可活啊!


    鉤盾署等一眾署令,連連衝張楚抱拳。


    “張主薄,是下官眼睛全被胡司丞蒙蔽了啊,幸好張主薄撥開迷霧,不然我等真的是······真的是太對不起張主薄了。”


    “張主薄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咱們到時候,隻管去找胡司丞領取各署炭額就是了!”


    “是啊胡司丞,曆來這炭額都是你負責,總不能因為這一次不順利,就推諉於張主薄身上吧。”


    “········”


    胡冬瞧著瞬間逆轉的局麵,氣的牙癢癢,整個人的唿吸,都急促了起來,大汗淋漓。


    他死死盯著張楚,恨不得衝上去咬兩口,但,所剩不多的理智讓他忍住了,冷哼一聲,直接甩袖子朝外走去:“溫司卿,下官今日沾染了風寒,身子太不舒服,當要告假幾日。”


    “告辭!”


    哼!


    張楚啊張楚,你不是口齒伶俐嗎?老子不幹了,溫柬總不能自己去戶部親自討要吧,那不還得是你來?


    老子倒是要瞧瞧,你能有什麽法子從戶部這個隻吃不拉的饕餮手裏掏出來司農寺炭額。


    等你做不到,到時候,老子倒是要瞧瞧,你還能怎麽說!


    到時候,老子定是譏諷死你!今日之辱,定要讓你數倍償還!


    胡冬心裏憤怒抓狂的想著,頭也不迴的,夾著尾巴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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