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有些熱鬧。


    不過,所能引起長安百姓熱議的,並不是更重要的鹽業之爭。


    精鹽好,誰都知道,但誰也都清楚,這東西如果自己一介平民能夠買到,是自己的福氣,可若是買不到,他們也沒有多少好失落的。


    因為這樣的好東西,在百姓們看來,壓根就不該是自己享用的


    長安所談論的,皆是關於張楚的兩件事。


    大唐婦女聯合會和這一次秋闈的主管。


    不論是哪一件事,都和百姓息息相關,自然,便引起了無數討論。


    而其中,以秋闈主考為甚。


    有不少參與秋闈的學子聽到這事,其實是擔心的。


    “啥?張楚真的成為主考官了?嘶······之前,我可沒少攻擊民學啊,這,這,這······這如何是好啊。”


    “是啊,前不久孔老夫子在朱雀門前的時候,我也支持儒學來著,現在好了,張楚為主考官,是不是會給咱們穿小鞋?”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要不,咱們去抗議吧,請求陛下,把秦川子撤下!”


    “········”


    這些學子都是從之前和自己或多或少對民學做了些不好的事情為出發點考量。


    不過,自然也是有不少學子是能轉過來這個彎的。


    “你們這樣想可就不對了,嘿,何老五,就算換個主考官,你就能中了?就你那點行卷的銀錢,有個屁用?說真的,還真不如秦川子來當主考官呐,你們知道,秦川子出朱雀門前,可向長樂公主她們說過什麽嗎?”


    “什麽什麽?說了什麽?你快說啊,急死我了。”


    “嘿,秦川子說,自己這一次當主考官,就為了三件事!”


    “那三件事,你他娘的,快點說啊,別賣關子了,不然信不信我們踹死你。”


    “哈哈哈······這三件事啊,聽起來,那叫一個痛快!秦川子伸出了三個手指頭,聽說,當時這天啊,一下子就暗了下來,秦川子大吼一聲‘某家當這個主考,就為了三件事,公平,公平,還他娘的是公平!’你們可不知道,當這三聲舌綻炸雷,這昏暗的天,一下子就晴朗了。”


    “歐呦呦,乖乖,真的假的?秦川子竟然還能引起天地異象?”


    “別他娘的聽他吹牛皮了,啥都向鬼神上扯,秦川子確實是這樣說的,但什麽雷鳴啥的,統統沒有,當時我就在朱雀門外麵等著呐。”


    “嘿嘿嘿,老哥,這不是小弟我心裏激動,就渲染了些嘛,總之,這一次大家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了,公平,公平,還是公平!秦川子隻要能做到這兩個字,這一次秋闈,也將是曆年來咱們最有希望的一次。”


    “是啊,是啊,若是真的如此,這一年,老夫定然考上,定然考上!!!”


    “還都愣著幹什麽啊,還不快點迴去看書,秦川子若是能不以行卷之風錄取,今後,我······我張超,就是民學弟子了!!!”


    “說的對,若是秦川子真的能做到,我們都是民學弟子!!!我們都是秦川子的學生!!!”


    “········”


    不過,長安的寒門平民讀書人興奮,激動,心底湧起了無盡的衝勁。


    而那些高門子弟,卻心情很不好。


    醉仙樓。


    長孫衝帶著鬥笠遮麵,走進了包間。


    賀蘭越石,盧白笛,韋明清等人都已經在等著了。


    “長孫兄,可還好?”眾人見長孫衝走了進來,立馬迎了上去。


    有人想要幫著摘下鬥笠,但被長孫衝直接一巴掌扇飛了。


    雖說已經消腫了很多,可還是沒有徹底恢複,為了自己的形象,長孫衝就打算在沒有徹底完好前,一直戴著鬥笠了。


    “好個屁!”


    “娘的,自從上次從倚翠樓出來,我就一直被關在家裏,今天還是偷偷溜出來的。”


    “快快快,倒酒倒酒,可有小娘子?”


    長孫衝急迫。


    眾人相視一眼,苦笑一聲:“長孫兄,這個時候了,怎能還有心情玩弄小娘子呐。”


    “那個該死的張楚,當主考官了,你可聽說了?他還娘的說什麽,自己當主考就是為了三件事,公平,公平,還他娘的是公平!這不就是明擺著要對付咱們的嗎?”


    “是啊長孫兄,不知長孫兄可否聽到什麽消息了嗎?若是真的否了之前的行卷,難道真讓咱們這等貴公子,去和那些隻知道讀書學習的蠢貨去比?”


    “·······”


    眾人急切。


    長孫衝剛剛拿起來的筷子,啪的一聲,驟然落下。


    “你們急什麽急?”


    “這事,還用輪到著你們擔心?”


    “放心吧,你們家中長輩,肯定全部有數,哼,來的時候,我聽管家說,我家阿耶去了禮部,不用想,肯定就是商議怎麽對付張楚了。”


    “不過就是一個破主考麽?閱卷,評卷等等一係列官員,是不是你二大爺?是不是你大舅?是不是你三叔?我說你們慌什麽?行卷之風,還真以為是他一句話就能解決的?”


    “笑話!”


    “看著吧,別看他是主考,阿耶他們讓他這個主考成為笑話,也不過就是輕輕鬆鬆的事。”


    “區區秋闈,何必如此緊張?”


    “錄取結果,與之前相比,定然不會有什麽出入!”


    長孫衝很有信心。


    向來不論有什麽難題,隻要阿耶出手,總是一馬平川。


    這小小秋闈,自然也不在話下。


    聽著長孫衝的話,眾人又相互看了一眼,這才都長長鬆了口氣。


    “確實如此,長孫兄說的有理。我行卷走的乃是上一年的閱卷官,便是我兄長他老丈人,這樣的關係,豈是他一個小小主考能動搖的?”


    “沒錯,秋闈可不是一個主考就能全部說了算的,下麵總是有人要去執行吧,裏裏外外除了他都是咱們得人,還愁什麽?”


    “對,對,對,此言甚是,甚是,來來來,飲酒,飲酒,差點老子被那些窮酸讀書人動了心智。”


    “誰說不是啊,這群大傻子,還真想著張楚能給他帶來公平?做夢!”


    “長孫兄,狀元郎,兄弟敬你一個。”


    “哈哈哈·······”


    ···········


    長安的夕陽,真的很美。


    特別是前麵昭國坊已經開始漸漸壘砌起來的大雁塔,在夕陽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輝。


    慈恩寺的進展很順利。


    有玄空這個活招牌,更有皇後娘娘的賜名,全城的工匠幾乎都匯聚到了那裏。


    更是有工部,少府監的大將作親自參與操刀。


    就連昭國坊的所有百姓,也都是動了起來。


    隻要人一多,自然什麽都好做了。


    而作為慈恩寺的重中之重,大雁塔的修建,更是凝聚了全城工匠的心。


    再加上玄空有意無意透露出,哪一尊從地裏生出來的佛像,將會安放在大雁塔的最頂端,以俯瞰整個長安,可以接受全長安百姓的膜拜,這讓負責大雁塔的工匠百姓更是如同打了雞血般。


    現在張楚坐在院子裏,都已經能看見東北方漸漸起來的大雁塔塔身了。


    吳娘她們很忙,完全看不到影子了。


    房遺愛,秦懷道,尉遲敬德他們重新恢複了精力,下午的時候來了一趟,十分興奮,挽著袖子要和大哥投入秋闈考試這一大事中。


    夕陽就要落下。


    暮鼓漸漸響起。


    吳娘她們還沒有迴來,八花已經準備好了暮食。


    不過,張楚並不急著吃。


    他拿了個小爐子,挑了個銅鍋,放到了後院,然後又讓八花準備了上等的羊肉,牛肉和鹿肉,全都端到了後院石桌旁。


    芝麻磨成的醬汁,搭配上蒜泥,胡麻油,花椒等香料,攪和在一起,飄出獨特的風味。


    菠菜,韭菜,菘菜,蕪菁,萊菔(蘿卜),雍菜(空心菜)·······


    還有一小盤用雞蛋攪進麵裏製成的手工雞蛋麵。


    然後,張楚取來了靈魂,辣椒!


    做好這一切,張楚舒服的坐到了石凳上,往銅鍋裏填上了清冽的井水,稍稍放了些香料,最後把辣椒丟了進去。


    很簡單!


    底料沒有炒製,但即便如此,張楚的口水便就已經忍不住了。


    入秋的涮肉,誰能頂得住?


    其實正宗的涮肉,白水就行了,連辣椒都不用放。


    隻是,蘸料裏卻少不了辣椒,但這樣吃起來,便有些太過於浪費辣椒了。


    張楚吃一頓涮肉,最少的用三碗蘸料,那得用多少辣椒?


    不如直接丟到鍋裏,然後蘸料裏不放辣椒,如此可以節省很多。


    這個冬天,自己就這麽一點辣椒,吃完了,可就是真的沒了。


    水,漸漸開了。


    香味,也漸漸散開。


    夕陽,徹底落下,黑夜,全部暈染了天空。


    今夜烏雲遮住了月亮,明日似乎是個陰天,連帶著夜晚都有些冷了起來。


    不過張楚卻更興奮了,冷一些,吃起來才更爽不是?


    白日長安的沸騰仿佛被裝進了火鍋裏。


    火鍋開始沸騰。


    張楚等著。


    不動。


    沙沙沙·······


    寂靜的後院中,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


    張楚的眼睛被兩隻小手遮住了,然後,就聽到一句故意變聲的俏皮:“猜猜,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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