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手裏提著一袋肉餅,看著眼前幾個眼圈比熊貓還要厚的人,差點都有些認不出來他們了。


    “大哥,你怎麽來了?”


    程處默見到張楚,立馬放下了手裏的筆,衝了過來。


    張楚把肉餅丟給他們。


    幾個人的眼睛都要綠了。


    什麽都不說,瘋狂吃了起來。


    張楚走到案桌前,看著旁邊摞著的紙張:“這些是你們這些天用手寫出來的?”


    張楚的嘴角抽了抽。


    李泰用力的把嘴裏的肉餅塞下去,艱難的點了點頭,不過眼神有些癲狂。


    想要不癲狂也不行了,這幾天他們幾乎除了睡覺就是寫這些東西,可以說是把所有的精力和毅力都堆放在這些東西上了。


    “是啊師父。”


    “我們五個人,日夜不停。”


    “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吃飯,剩下的就是一直寫。”


    李泰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的驕傲。


    顯然,他們對於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感到激動。


    張楚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怎麽不多找些人?”


    “就算時間太短,不足以印刷,可多找些人,總是行的吧。”


    “大哥,我們是怕走漏風聲。”程處默解釋。


    張楚看看程處默,再看看李泰,掃過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房遺愛身上:“房公如此聰慧······”


    “哎!”


    房遺愛抿了下滿是羊油的嘴唇,呆呆傻傻的望著張楚。


    “大不了,多給他們些錢,這幾日讓他們吃喝就在府中不就行了?”張楚表示很無奈。


    五個人都是一愣。


    你看我我看你。


    麵麵相覷。


    目瞪口呆。


    “是啊。”程處默咽了口唾沫,他再看看滿是筆墨的案桌,再看看那些他們這些天連夜趕出來的拚音教學書,直接愣住了。


    “大哥,我們太興奮了,所以······”秦懷道手裏的肉餅一下子就感覺不香了,有點吃不下去了:“所以就沒有想那麽多,隻想著我們自己來解決這些事情。”


    尉遲寶琳和房遺愛兩個人縮了縮脖子。


    這些天,他們已經徹底的沉浸於拚音的偉大之中,哪裏還顧得上考慮其他的事?


    “也罷也罷。”


    “你們準備的怎麽樣了?”


    “應該差不多了吧。”


    張楚拍了拍旁邊摞著的紙張,笑問道。


    “大哥,我們打算明天就開始行動了。”程處默立馬迴答。


    張楚點點頭,不過,他沉默了下,片刻後,微微皺眉,一一掃過眾人的眼睛,緩緩道:“如果,我說如果。”


    “如果我不讓你們去做這件事,你們會怎麽想?”


    聲音落下,鴉雀無聲。


    程處默李泰他們的眉角都瘋狂哆嗦了下。


    一時間,每個人的腦海都是空的,整個人的唿吸仿佛也都停滯了。


    顯然,對於張楚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和預想。


    張楚歎了口氣。


    不理會他們思緒如何,輕輕坐到了旁邊的一個凳子上。


    “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有些·······”


    “引起的波瀾,有些太大。”


    “或許你們最近一直沉醉於這件事上,沒有聽說什麽。”


    “前幾日,國子監那邊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給世族大家交換了什麽利益,全朝官員,紛紛上書,彈劾我。”


    “說我不尊夫子,不尊師道,不尊禮法,故弄玄虛等等,就是想把我趕出國子監。”


    張楚緩緩說道。


    程處默李泰他們走到了張楚身邊,靜靜的望著張楚,認真聆聽。


    他們很清楚,大哥讓他們停下來,絕對有大哥的理由。


    張楚拍了拍李泰的肩膀:“這件事鬧得很大,就連陛下都頂不住,宣布告病,不再上朝。”


    “不過,在這個關頭,筒車的出現,化解了這一切。”


    “秦川腳下的那些土地,已成。”


    “那些曾經的不毛之地,變成了沃野千裏的上等水田。”


    “陛下正式冊封我為秦川縣子,並領國子監祭酒一職。”


    “自然,這些所謂的彈劾也變得無稽之談,今日大朝會。”


    “國子監監正孔穎達今天親自上朝,親自上書,歡迎民學入國子監。”


    “並且所有彈劾我的奏折,被那些人全都拿走了。”


    “這件事,看上去就這麽平息了。”


    “但,沒有那麽簡單。”


    “他們什麽時候吃過那麽大的虧?”


    “這個時候,你們再搞出來拚音這麽大的事········”


    “我怕他們會把刀子對準你們。”


    張楚聲音落下,程處默秦懷道他們都低下了頭,沉默,消化著張楚話中的意思。


    “當然,這需要你們選擇。”


    “現在神仙岔已經和長安聯係起來了,這拚音,就算你們不推廣,用不了多長時間,也將會傳遍長安。”


    “但毫無疑問,你們現在出擊,會讓這件事瞬間爆開,現在長安無數人的目光都落在民學上。”


    “很多人都等著看民學到底能走到那一步。”


    “你們的突然出現,就相當於把一個剛剛緩和下來的油鍋,再放進去一堆燒的通紅的木炭。”


    “這個油鍋,會比之前跳的更高,燒的更猛烈。”


    “你們會獲得比之前更強烈的聲望。”


    “但,到時候,那些人也怕是會把你們這些年所做過的所有錯事都找出來,瘋狂彈劾,攻擊你們。”


    “這一次他們彈劾我沒有成功,正是需要找個目標出口氣,宣布自己仍舊戰無不勝,顯然,你們是最好的靶子。”


    “你們叫我大哥,你們是民學的推廣者,他們不對付你們,是不可能的。”


    張楚把其中的利害,給他們說的清清楚楚。


    惠德和尚告訴了他今天大朝會的事情,張楚心裏便在思考這件事,最終,還是想著把一切都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選擇。


    程處默他們做了很多。


    一步步到現在,若是強製他們停下來,顯然對他們有些不公平。


    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那麽多公平的事情。


    滿朝文武那群老狗的牙齒,張楚自認,自己現在壓根沒有辦法一個個給他們掰下來。


    他們對自己狺狺狂吠,張楚能夠自保,但這群老狗對程處默他們如此,張楚很難把他們護在身後。


    張楚話說的很清楚。


    顯然,程處默,秦懷道他們也都反應了過來,對於自己麵前要麵臨的情況,徹底清晰。


    “你們商量下吧。”張楚走出了房間,站到了院子中,雙手負後,望著腳下一棵從青石板的夾縫中衝出來的青草,一動不動。


    沒過多長時間,程處默一群人走到了張楚身後。


    “大哥。”


    “我們······”


    “我們還是想按原計劃進行。”


    “明天,我們將會出現在朱雀門,我們將會出現在明德門,我們將會出現在灞橋上······”


    “我知道大哥你是在為我們擔憂,可,我們終究不能一直在大哥你背後。”


    程處默咬咬牙,沉聲道,說出了他們的商議結果。


    其實這個結果,他們並沒有用多長時間便達成了共識。


    毫無疑問,民學拚音這個機會,這一次若是錯過,這輩子怕是都遇不到第二個。


    張楚俯身,把青石板夾縫中的青草輕輕薅了下來,放到了程處默手中。


    注視著幾個人的眼睛,嘴角微翹,什麽也沒說,轉身離去。


    吱呀!


    院門關上了。


    程處默死死盯著自己手中的青草,再看看先前所處在的位置。


    “他娘的!”


    “那群人的腦袋,能有咱們院子裏的青石板硬?”


    “大哥讓我們往前衝。”


    “嘶······”


    “什麽都不用顧!!!”


    “到時候,有什麽事,我一個人擔了。”


    “幹吧!”


    程處默咬著牙喝道。


    “是那群人欺人太甚!”秦懷道目光幽幽:“他們害怕大哥,害怕大哥影響了他們對天下的掌控,他們害怕民學撅了他們的根,嘶······”


    “反正我是無所謂,大不了做完這件事,去找大哥種地。”尉遲寶林沉聲道。


    “如果我爹知道了我在做這件事,不論結果如何,他會很高興。”房遺愛咧嘴笑了出來:“我想讓我爹高興一下,這些年,我好像就沒有做過讓我爹高興的事。”


    四個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李泰身上。


    李泰渾不在意:“不用看我,我是越王,他們不敢彈劾我,隻怕到時候我的那一份,讓你們幫我承擔了。”


    “哈哈哈·······”


    “虱子多了不怕癢!”


    “那就·····繼續!!!”


    程處默目光瘋狂。


    “繼續!!!”


    四人齊齊低喝。


    院子裏,重新陷入了死寂,隻剩下筆觸的聲音。


    而這一次,筆觸的聲音比前幾日都要有力,都要有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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