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已經忘掉吃下那本書後的感覺了,結果就是那樣。”


    “為什麽之後你沒有繼續寫下去?”


    蘇薇雨沒說話,她覺得這是不應該迴答的問題。


    她之所以沒有繼續寫下去,是因為她把世界都變成了一本“書”。


    並不是實體意義上的書,而是文字,一種不依附於任何紙張和載體的文字。


    那種力量她也說不清楚,讓她做到這一切的知識,都已經隨著她離開書中世界後,完全遺忘掉了,因為現實中的她並沒有吃下《群星沉落之季》。


    她隻能靠現存的神律線索去推測,那本書中蘊含著一種力量,可以讓人想要將世界變成一本書,並且能將如此恐怖的力量賜予給吃下書的人。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若是有人吃下了管控局的《群星沉落之季》,是不是也能直接將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壓縮成一本書呢?


    她簡直不敢想象。


    “你總會迴答的,區別隻在於是你迴答,還是你的可能性去迴答,這是被林中之馬的規則所影響的書,現在經曆的一切都會圍繞著讓這本書變得完整進行下去,如果你不迴答,那麽你另外的可能性就會補足這一部分。


    林中馬會選擇你所有可能性中,對這個問題迴答欲望最強的那一種可能,來補足我提出的問題,我之所以想讓你來迴答,隻是希望前言後記的風格能前後統一。”


    蘇薇雨仍舊沒有迴答,她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是假,萬一佚名是在誆她,那老老實實迴答反而如了他的願,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自己是否迴答,其實也沒意義。


    既然對方最後都會得到一個答案,那蘇薇雨寧願和他對著幹,他想要讓風格前後統一,那自己偏偏不讓。


    “有時候,不迴答也是一種迴答。”青年佚名說道。


    現實中,整本書已經完成,佚名也吃下了最後一部分的後記,得到了另一條可能性上的蘇薇雨的答案。


    這讓佚名感到無比遺憾,雖然他得到了十分豐富的答案,但另一種可能的蘇薇雨,顯然要比真正的蘇薇雨,更善於玩弄言辭,僅僅一個問題,就給出了十分詳盡的解釋,並且附帶了大量的個人觀點。


    在後記中是如此描寫的:


    【麵對提問,蘇薇雨沒有迴答,但如果存在一絲她迴答的可能,那麽她一定會這麽說:“我把世界變成了一本書,你聽說過哈姆雷特和莎士比亞嗎?


    我指的是兩者身份調換的那個傳言,哈姆雷特是作者,而莎士比亞是哈姆雷特筆下創造的角色,他利用魔詩的權柄完成了虛構角色與現實的對調,莎士比亞成了真實存在的人物,而哈姆雷特則成了角色。


    那本書的力量和這有些相似,我也將現實化作了虛構,吃書神律和那本書讓我擁有這種接近神明的力量,至少我在書中做到了,所以我的故事結束,人生也在那裏畫上句號。”】


    當佚名看到這些話時,有一種非常非常不安的感覺。


    這迴答非常有趣,真的非常有趣,完全激發了他的興趣,並且因為前言後記不能撒謊,因此這話是絕對真誠的迴答,但佚名依舊感到不安。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最想迴答的蘇薇雨”在給他下套,但作為一個真正的文豪,佚名察覺到了一絲寫作技法的存在。


    這個蘇薇雨就像老練的作家一樣,用敘述性詭計誘導著他的思維。


    她拋出的不是她內心想表達的信息,而是身為讀者的他想要看到的信息,短短的迴複卻帶來了如此強烈的吸引力,完全讓他沉浸進去了。


    甚至說,即使他覺得沉浸入對方的敘事是不好的,但他卻想不出理由不沉浸進去。


    看呐!她說的那些話是多麽有趣!


    哈姆雷特和莎士比亞!現在曆史中,眾多的魔詩信徒中,也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而媲美、甚至淩駕於他們的力量就藏在那本書中之書中,這很難不引起人的無數聯想。


    而本該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書中,為何會有這麽一本神奇的書呢?


    神律和蘇薇雨透明體質的介入,佚名可以理解,但這奇書的力量來源又是何處?


    完全是疑雲重重。


    “就這麽結束了嗎?真令人失望。”佚名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沙啞的歎息。


    後續的後記中,青年的他,又和蘇薇雨談到了孤獨。


    這本是佚名最感興趣的主題,但可惜的是,吃書神律破壞了對這個主題的探討。


    因為吃書神律的存在,脫離正文後的蘇薇雨,遺忘了許多她通過吃書獲得的體驗,這讓本該真實萬分的定製人生,在她的記憶裏變得千瘡百孔,破破爛爛。


    在蘇薇雨深邃的內心深處,一切都模糊不清,隻有最淺顯的本能情感還殘留著深刻印象,譬如她對妹妹那近乎病態的占有欲。


    佚名迴憶了一遍方才看到的一切,放下水杯,失望地搖了搖頭。


    最後一次在人間的嚐試,他本想在這最後一點點時間裏,寫一本人類迄今為止探索孤獨極限最深刻的書籍。


    但顯然,他終究沒能看到那人性深處,最幽深的領域。


    不過,這小小的遺憾,對後世對他的評價,不會有任何影響。


    在具名大業之前,這隻不過是一場小遊戲,一次在等待最關鍵的結果出現之前,用於消磨空閑時間的消遣。


    他估計外麵肯定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管控局現在一定正為了阻止他,在四處奔波。


    具名的方法本就鮮有人知,但管控局的高層一定知道,並且絕不會將這個方法告訴下麵的人,因為具名對管控局是無法掌控的風險,方法的泄露,會將具名概率大幅拉高。


    不過,他也不會小看管控局,那個戴著鐐銬仍能將一眾超凡組織擊垮的龐然大物,任何小看它的人,都會被它無情的鎮壓抹殺。


    管控局一定能想到辦法,用其他理由“欺騙”員工,來阻止他晉升具名。


    並且,它早就在這麽做了。


    管控局可能還以為他看不出來呢。


    其實隻要稍加分析具名的條件,就可以看穿管控局的計謀。


    具名必須的兩個前提條件,一個是祭品素材,同樣的是七杈曆史樹的樹杈碎片,或者其他具備同樣珍貴價值的祭品。


    而另一個條件,就是飛升者要具備足夠的能力,可以向所屬神明展現自己對對應權柄的深刻理解,在代行的矚目下,獲得認可。


    後一個條件自不必提,如果無能力,即使收集到了合格的祭品也無濟於事,而管控局也不會蠢到認為他沒有能力獲得代行的認可。


    如果他沒猜錯,現在的管控局,一定正在拚盡全力,想要阻止他滿足第一個條件吧。


    倒映世界保護平民、最後通牒清掃反抗者,這兩個表麵為守護性質的舉措下,其實藏著更加深刻的用意,那就是先一步掠取那些來到這個城市的碎片持有者!


    因為金逢龍人間體,而引發的超凡聚集,吸引了大量七杈碎片擁有者來到這座城市,這對任何有能力的飛升者而言,都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大多數情況下,像他這樣擁有能力,卻苦於沒有素材的準飛升者,都難有精力在餘生收集到合適的祭品素材,就像知道怎麽製作核彈的科學家,沒有對應的上唄,和鈾-235、鈈-239等原材料。


    但在這次神律降臨中,材料已經足夠,區別隻在於誰能先造出核彈,然後引爆!


    管控局對那些收尾人的命令,雖然是殺死身為作家的他。


    但實際上,最後通牒的掃蕩,才是至關重要的一步。管控局是想通過提前占有那些豐富的原材料,讓他們這些“核彈專家”,最後因為材料不足,而無法造出核彈。


    作家梳理著這些一目了然的利弊舉措,皺得像破宣紙般的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我還真是被小瞧了呢,因為我擅長寫作,所以都沒人在意我沒動筆前,做的是什麽工作嗎?”


    他是被吃書翁選中的準飛升者,吃書神律,是讓他發揮自我能力的最大依仗。


    當那幫自詡現世守護者的理想主義者,在拚命殺戮,搶占七杈碎片的時候,他早就放棄了這一途徑了。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些碎片,而是金逢龍!


    那個人神的具名,已被偉大的吃書翁抹殺至存與不存之間,那最後參與的部分就藏匿在這座城市的某處。


    管控局應該對他嚴加保護著吧。


    但無所謂,他們根本想不到,他根本沒有造核彈,而是在搓一把步槍,隻要能先一步造出步槍,就能先一步殺光其他還在埋頭苦幹的競爭者。


    材料被率先搶占了也沒關係,誰能在時間截止前,擁有最大的暴力,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雖然別人都覺得,他是動筆杆子的人,但其實再沒人比他更了解拳頭硬的重要性了。


    作為早就有能力飛升的準飛升者,佚名很清楚,收集到足夠飛升的七杈碎片,是一項浩大的運氣工程,即使是在超凡聚集的江波市,也同樣如此。


    但收集齊一份,足夠施展一次具名級禁忌儀式的碎片,卻並沒有多難。


    比如現在,他已經收集到了。


    而他想造的那把步槍,也差不多快被他造出來了。


    佚名雙手離開書桌,抓住輪椅兩側的車輪,慢慢調轉方向,滑向書桌旁的水晶棺。


    他在水晶棺前停下,驕傲地望著裏麵躺著的女人。


    酷似上官炎的女性,神情寧靜地沉睡著。


    如今,四個關鍵的要素已經齊備了,隻差最後一個了,距成功隻有一步之遙。


    連佚名自己都沒想過一切會這麽順利,他更沒想過,那個被叫做“魔女”的女人,背後竟藏著這麽大的秘密。


    即便隻是拙劣的模仿,竟然也散發著一絲酷似具名的氣息。


    並且與具名的人間體不同,並非降格後的具名氣息,而是已經成就,卻被刻意璀璨壓製的氣息。


    管控局內部都有這麽一個潛在的隱患,那管控局能對他造成的阻力,恐怕就更小了。


    佚名望著“上官炎”那張布滿縫合線的臉,一瞬的靈光從腦海中閃過。


    “想到了,就叫你夏娃吧。”


    佚名給他的創造物,取了一個名字。


    在想到這個名字時,佚名並沒有在意夏娃這個神話人物的自身含義。


    他想到的,是夏娃的創造者。


    他就是夏娃的創造者。


    ……


    ……


    夏守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的胸口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血正汩汩不斷地從傷口流出。


    發生了什麽?


    夏守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個,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偷襲,並且對方的偷襲,快到蠍脊的反應速度都沒反應過來。


    另外,對方在偷襲成功之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供他去追蹤偷襲者的所在,哪怕他在遇襲的第一時間,發動了【受擊閃殺】,都沒有和最近的一個活體調換位置。


    【受擊閃殺】的生效範圍是五十米,所以可以肯定,對方即使藏在附近,也不在五十米範圍內。


    夏守咬牙,稍微動了動胸肌,感受著傷口傳來的銳痛。


    他的鏡衣沒有絲毫破損,但衣服下麵的胸口處,的確存在傷口,他能清晰感覺到疼痛的形狀,還能感受到溫熱的血,正不斷從傷口流出來。


    對方使用的,似乎是類似隔山打牛的攻擊。


    那麽,人在哪裏呢?


    究竟在哪兒?


    夏守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珠發了瘋般亂轉,從街道的陰影、路牌的死角、建築的屋頂、辦公樓的窗口處掃過,試圖從任何一個五十米外的地點,找到一抹可疑的影子。


    但沒有。


    什麽都沒有。


    遠處不斷傳來爆炸和戰鬥的聲音,隱約還能聽到龍的怒吼,但這些聲音都離他很遠,他所在的這條街道,死寂得像座墳。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擁有五十米外打擊的遠程異能,並且還有隔著衣服傷人的效果。


    看來這個人,對自己的【鏡子魔術】有一定的了解。


    “真要老命了。”夏守開始滿頭大汗。


    這種藏在暗處的對手,他是最不擅長對付的,哪怕帶上欲望麵具,使用【梟鳴血沸】,也不一定能成功殺死對方,畢竟有可能對方根本已經不在附近了,早就跑出了能聽到鳥叫的範圍。


    此刻的處境,讓夏守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


    他和愛德華那次在步行街遇襲時的恐懼,此刻又迴來了。


    而且,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自尋死路】,看不到死線,更沒有重來的機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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