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中的屍體在不斷的交鋒中變成碎末,二人的腳下開始流淌粘稠的血溪。


    蘇月咬著牙,舉著童子切苦苦支撐。


    突然伊雷向著一處空氣發出攻擊,蘇月下意識的,幾乎是本能的閃身,用極艱難的姿勢,堪堪擋下了這次攻擊。


    蘇薇雨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剛剛是……蘇月在保護她?


    蘇月明明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她居然保護了她!


    蘇薇雨心中的激動無法用語言描述,這種感動就像父母聽到孩子第一次開口叫爸爸媽媽,她們之間時隔多年,終於產生了第一次連接。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但蘇薇雨堅信剛才蘇月一定是為了保護她才擋住這一擊的,否則她完全沒理由這麽做。


    伊雷像察覺了弱點般,向蘇薇雨發起了狂風驟雨般的攻擊,蘇月防禦得滴水不漏,對自己的做法沒有任何疑惑異議。


    在蔣文高眼裏,這是極為怪異的一幕。


    伊雷的攻擊有許多都失去了準頭,但蘇月卻每一次都要硬接。


    這就像一把本該射擊靶子的槍,卻朝著天上開火,而靶子在這時候卻突然莫名其妙得飛上天空,硬接了這一槍。


    在旁人眼裏,這說不出的荒謬怪異。


    明明根本不會命中的攻擊,卻一定要湊上去用刀格擋,這其中難道有什麽自己沒有察覺的戰鬥精髓嗎?


    戰鬥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蔣文高身體裏,那紊亂的咒力也緩緩恢複平靜。


    他感覺自己可以再次使用【異常燃燒火】了。


    而蘇月和伊雷的戰鬥,也從白熱化漸漸衰減,蘇月的劍勢正在衰弱,出刀的速度和強度都在遞減。


    而伊雷也同樣如此,那些野獸的虛影也不再那麽兇猛,無論是速度還是威力,都呈現斷崖式下跌。


    雙方都在壓榨出自己最後的力量。


    蔣文高不知道,現在的蘇月,其實已經到了極限,事實證明,她之前還是太樂觀了。


    哪怕現在記憶中的念頭都非常樂觀,但殘酷的現實卻直截了當地提醒她,不是所有難關都能靠好心態度過的。


    記憶中的劍技已經被濃縮到了極限,經驗已經壓縮到了繼續壓縮就會無法理解的地步。


    她的腦海中甚至已經將那些死法,那些次數計時都刪掉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第幾次重來,也不知道究竟打了多久。


    為了維持當下的最強戰力,空餘的記憶儲量隻有5秒。


    也就是說,這場戰鬥對她而言一直隻進行了五秒,她隻記得五秒前的戰鬥畫麵,而其餘五十九分鍾五十五秒的記憶儲量,全都是這麽多次積攢起來的劍術經驗。


    她靠這個異能所能成長的極限,已經近在眼前,然而伊雷好像比她還強!


    這次也會輸!


    這個堅定的念頭出現後,隻持續了五秒就被刪掉了。


    唯一能讓她判斷戰鬥進程的,隻有胳膊上那劇烈的酸痛,以及童子切鋒刃上的凹口。


    贏不了……


    但也不會放棄。


    難道就這樣無休無止的戰鬥下去嗎?


    這個僅僅留存五秒的問題,對蘇月而言毫無意義,她甚至不會感到猶豫,因為堅持戰鬥並沒有給她帶來多餘的痛苦。


    假如西西弗斯永遠是第一次推石頭,那麽大概也不會太悲觀。


    當蘇月產生這個念頭的瞬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再沒有下次可以重來了。


    這個直覺沒有任何緣由,就這麽突然在她的腦海冒出來。


    她確信自己不可能繼續變得更強了,而現在的她依舊無法戰勝伊雷,所以她不會再有下次了……這就是戰鬥的結果。她的力量是這麽告訴她的。


    就在這時,蔣文高突然從血水中爬起,化作一團烈火,襲向伊雷破綻百出的後背!


    蔣文高的想法很簡單,現在蘇月和伊雷的戰力都已經衰弱到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臨界點,以他的能力,已經可以作為那左右天平的砝碼了。


    哪怕隻能些微的改變重量,也能將天平向某端傾斜!


    如果是現在,他出手助陣的話,應該能贏!


    【爆炎碎】!


    將火焰的熱量集中於一拳,將接觸物附近的水分瞬間蒸發為氣態的強力招式,對生物體而言,幾乎就是必殺!


    而在蔣文高出手的瞬間,伊雷和蘇月的表情齊齊發生了變化。


    蘇月感覺手裏的童子切,突然變得非常別扭,握著極不自然,而且腦袋也變得空空如也,那些在十幾萬次戰鬥中,濃縮出來的一小時戰鬥精華,全都變得模糊不清。


    她突然連怎麽揮刀都不知道了!


    不光是蘇月,蘇薇雨也是相同的感覺。


    仿佛剛才的所有經驗都是在夢裏習得,但在夢裏學會的東西,清醒後自然如泡影一般。


    她失去了精妙控製肌肉代償的技巧,再也無法支撐重傷的身體,重重摔倒在血水中。


    隻有伊雷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他僅僅是感受到了戰鬥的變化——這場決鬥不再是單挑了。


    “轟!!”


    蔣文高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拳頭,全力一擊砸在伊雷的後背上,血色的蒸汽從接觸點炸開,煙霧般彌漫開來。


    一束火焰從紅色的煙霧中抽離,落在蘇月身邊,凝聚成一個單膝跪地的人形。


    蔣文高咳出一口鮮血,激動地說道:“蘇姐,就是現在!我打中他了!”


    蘇月看著手中布滿豁口的童子切,茫然地說道:“我,我不知道怎麽打了。”


    “啥?!”蔣文高眼睛瞪圓了眼,驚恐地看向蘇月。


    一隻手插出血霧,像掀開紗幔般將蒸汽撥開,全身散發著騰騰熱氣的伊雷,目光如炬地盯著三人。


    他獅子般的眼神,盯著蘇月的雙眼,然後看向蘇薇雨,最後落在蔣文高身上。


    不知為何,伊雷並沒有發動攻擊,雙方仿佛進入了平衡的對峙。


    蔣文高緊握雙拳,牙齒在恐懼中上下打戰。


    然後,伊雷慢慢往後退去。


    蔣文高腦子嗡的一聲。


    這家夥是想要逃跑!


    他雙腿動了動,下意識要追上去,但突然他又馬上意識到。


    對方想跑,隻是對方判斷無法贏得這場勝利,但這個判斷並不一定是正確的,或許即便是現在,他依舊不是這個怪物的對手。


    這麽想的話,維持現在的威懾狀態,反而能讓他和蘇月都活下來。


    在殺掉對方,和保住他們的性命之間,蔣文高選擇了後者。


    他蹲在那裏,緊緊盯著伊雷慢慢退入黑暗中,直到耳邊一點動靜都聽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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