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迎來了顧雲珺坐上那個位置後的第三次科舉考試。這次,九溪在京城看到了全程,從學子進京到三甲打馬遊街。


    他確實不是她當初在益州看到的那個他了,他現在有敏銳的觀察力,有強大的決斷力,還有濃濃的人情味。天下賢者歸心,也是外祖父的夢想。


    陸先生在現場也是少見的動容,這三年親自挑選了三百多位能人分布各地。雖然他覺得自己老了,不過曾經的付出,沒有白費,覺得這三年值了。


    三月中旬,顧雲珺宣布陸先生要告老還鄉,由他的弟子任廣先生接替太傅的位置。


    九溪以為他們一家可以一直住在梅府,他們還是搬到了太傅府。


    她笑著說,梅府又沒人管了。


    任母說:“你想來的時候就來,又不遠。”


    九溪也明白太傅府不遠,不知為何踏入別人的門總覺得是別人家,隻有自己府上才覺得是自己的。


    陸先生倒住進梅府。


    “想不到真正到了離開的時候,老夫也有些不舍。”陸先生說。


    “那要不不走了?”九溪開玩笑道。


    “老夫隻是這麽一說,還是很想念你的霧神山。”


    “怎麽成了我的,不是你的嗎?”九溪說,“先生,一直想問您,您有家人嗎?”


    先生沉默了一會說:“家人?都在那場戰爭中失去了。如果不是你的外祖父,我都沒有求生的欲望了,是他把你們霧神山上藏書閣的書搬我的房間,他說你看完這些書,我就讓你去死,誰知看完那些書後,老夫再也沒有輕生的念頭了。後來就成了別人口中的大儒。我的家人隻有你們了。”


    九溪聽完卻笑了,說:“老爺子折磨人的方法也是一樣的,他剛開始也是用書折磨我,不過書中確實有魔法,以為過不去的坎都在那裏找到了路。那我們就一起迴家。”


    九溪都不敢迴憶過去,但她確實是在那些書中度過她最難熬的日子。


    她來到霧神山的時候,陸先生就已經在那裏了,她從不知道先生的過去。


    “霧神山對別人來說是神話,卻是你我的家。但老夫還沒老到看不到那小子對你的心思,你真的決定還要離開嗎?你還年輕,還有其他的選擇。”陸先生還是想最後勸她一次。


    “沒想好,迴去好好想。看看霧神山和京城哪裏更吸引我。”九溪也不掩飾自己的矛盾,她確實還沒有決定好,她不知自己能不能放了那個人,是不是隻有離開才能證明一切?


    “你這丫頭總有自己的主意。”陸先生見她說得輕鬆,也不再提他們之間的事了。


    顧雲珺一直很忙碌,他知道先生住到梅府後,晚上就不敢去打擾她了。


    三月底,九溪來到了宮中,他還未下朝,就在他的寢殿等著他。


    三月的陽光暖暖的,春意惹人醉。外麵的花正開得盛,赤者如日,白者如月。千姿百態,在紅牆琉璃瓦的映襯下,美得讓人不想移動。


    看來皇宮裏最好的地方做了他的寢殿。


    她趴在廊杆上,不自禁地伸手去動那嬌豔欲滴的花朵,不小心被刺紮了一下。她嘶一下,伸迴了手。


    “你看都出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顧雲珺站到了她的身後。有那麽一刹那,他覺得就這樣真好,世上隻需一處繁花,讓心愛之人在自己的眼前一世繁華。


    “看來好看的花都帶刺。”她笑著說。


    他拉著她進入殿內,小心地給她擦拭血跡。


    “沒事,不用管它。”她說。


    “你今日怎麽過來啦?”


    “明日,我就和陸先生離開了。”她試著輕鬆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他的手停了一下。


    她見他不說話,就說:“外麵的花開得真好。”


    “無人欣賞也是浪費。”他說。


    “你抬頭的時間總有的吧?你看那海棠甚是可人。就是玫瑰花有點紮人。”她盡量想把離別看得淡一些。


    “你不動它,它怎麽紮你?”他低頭說。


    “你這說的好像是你自己一樣呢?”她笑盈盈地說,“你比花更好看,更溫暖。”


    他抬頭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離別的傷感。


    “那你也不要。”


    “我怎能會不要呢?”


    他站了起來,說:“那你告訴我什麽時候迴來?”


    “我們不是說好了,給我時間,等我想好了就迴來。”


    “你如果不迴來,我就去搬了你的霧神山。”他抱住她說。


    “你還想學愚公移山?”九溪笑著說。


    “我不是開玩笑的,你敢不迴來,我就什麽都做得出來。”九溪看著他,這個人現在敢在她麵前威脅她了。


    她也不舍得麵前的人,但是她與他之間有一道越不過去牆。他是她親自送上那個位置的,如果是普通人他也許能容忍她的病情,但是他是萬萬不能的,與其讓他嫌棄自己,不如自己早些棄了這些東西。


    但是,看著這張臉,她還是下不了決心。


    “你這麽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子。”


    “你就是最好的女子,以前是風夕的時候不是在我麵前自誇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嗎?”


    “你也說了那是自誇。”


    “你在我眼裏不管是不是最好的女子,但是我最愛的女子,不,是現在唯一愛的女子。你如果奪了我心中所愛,我就會發狂。你不會這麽殘忍的,對嗎?”顧雲珺認真地說,“我可以等,別讓我等太久。”


    九溪還是點頭了。他這樣的人,她怎麽拒絕?


    “明日別來送我,我和先生都不喜離別。”


    “好。”


    她陪著他用餐,陪著他就寢,直到他熟睡才離開。


    她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輕聲說:照顧好自己。


    她離開了房間,他睜開了眼,眼角有濕漉漉的東西。


    他看著她離開的方向說:“我等你。”


    他知道她心中有自己,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不舍。他隻是不明白她為何要做為難自己,又讓他痛苦的事?


    他坐了起來,穿好衣裳,尾隨著她來到梅府。


    他坐在屋頂看著星星,看著她房間的燭火熄滅。


    他坐了一夜,果然在天微微亮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梅府前。


    他看到她和小春擁抱,還給小春擦眼淚。轉身就匆匆離開了,她果然不喜離別,都不等著蘇澤他們的告別,就這樣偷偷地離開了。


    他看著遠去的馬車,不知下次的見麵是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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