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骨眯眸仔細打量她的神情,看不透她是不是在說謊。


    「你沒看到山腳的結界?」


    「我不是從山腳過來的。」


    陵骨又是一愣,那還能從哪來,天上嗎?她真以為自己是仙女?


    簡繡指了指懸崖處的茫茫雲海:「我從外麵飛上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山峰,不像我們那隻有一座平地孤島。崑崙這樣參差的地勢,自由穿梭其間最痛快了。」


    這山不算低,即使禦劍也要中途停留,不能一躍而上。不可能有人繞過山憑空飛來,除非她是鬼怪或者……天仙?


    見他不信,簡繡抿笑道:「我帶你去看!」


    她說著極其自然地握住陵骨的手腕,提身離地,奔向燦爛的雲霞。


    陵骨生平第一次這樣遲鈍,一切就好像在做夢,還沒反應過來,滿目雲氣撲麵而來。


    周身沒有任何依靠,除了她的手。


    腳下踩到什麽柔軟的東西,陵骨低頭看去,好一會才在縹緲雲霧中看清,縱他一貫波瀾不驚,此刻雙眼也微微睜大。


    是雲朵。柔軟得仿佛一腳踏進去就會墜空,沒有安全感。陵骨第一次有些猶疑,但轉頭看簡繡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有什麽好怕的。


    雲朵很有彈性,微微下陷而後又堅韌托住他,陵骨這才渾身放鬆一些。


    能禦器飛行已經是突破之舉,竟然還能直接騰雲駕霧,豈不是當真成了神仙?


    陵骨驚異,極想探究這其中奧秘。


    「這是我派最厲害的法術,我也是才學會的,第一次帶人飛呢。」簡繡湊近他小聲說。


    陵骨低眸看著她有點小得意的笑靨,映著霞光金日,格外明絢。


    陵骨移開目光,依舊麵無表情,卻有些細微的不自然。


    「我要迴去。」他說。


    簡繡有點不解,這般出神入化的法術都不能讓他笑一笑嗎?她還以為淩公子會對這些很感興趣。


    簡繡不敢強迫他,怕適得其反,便又迴到原點。


    正好快到飯點了,簡繡摸著肚子,「淩公子你餓不餓,我們一起去吃飯吧,不知道你們中原人平日都吃什麽?」


    陵骨背過身不看她,冷淡道:「我不吃。」


    「你到辟穀期了?」簡繡問。


    陵骨沒再迴答,坐在門前打坐。


    簡繡在一邊靜靜看著他。


    從前陵骨也會經常入定,有時候簡繡大著膽子鬧他,才發現他隻是睡著了。


    當時隻道是尋常,如今失而復得,簡繡有些忍不住想哭。


    既然他沒閉門謝客,那就別怪她厚臉皮了。


    陵骨雖然閉著眼,但心緒久久不能平靜。他凝神仔細留意她的動靜,沒聽到她離開,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走了。


    陵骨終於忍不住睜開眼,隻見簡繡還站在旁邊,背對著他,竟然從儲物囊中拿出了灶台和鍋碗瓢盆,還有一些菜。


    「你?!」陵骨再一次失語。


    她怎麽總能做出讓他驚愕的事?


    「我可能吃不慣你們這的東西,還是想念家裏的味道,在家都是我親手做的,我做飯很好吃的。」


    簡繡動作很快,飯菜的香味飄出來,她轉身對陵骨道:「淩公子,你也吃一點吧,強行辟穀等於揠苗助長,反而於修行無利。」


    陵骨無語,他最討厭這樣自作主張還振振有詞的人。


    可是,看著麵前的簡繡,陵骨驚異地發現自己一點不耐煩的情緒也提不起來。


    糾結間,簡繡已經把菜擺滿了石桌,她坐在桌前看他站著不動,難過得要哭出來:「你是不是嫌棄我做的不好?那要不算了……」


    陵骨深吸一口氣,僵硬地坐下來。


    簡繡忍住得意,臉上燦爛笑起來。她給陵骨盛了碗湯,期待地看著他:「你快嚐嚐吧。」


    陵骨瞪著麵前的蓴菜羹,仿佛那是什麽毒藥。


    他確實很少吃東西,而且隻吃寡淡無味的冷食,以克製口腹之慾。


    他不想成為被欲望支配的脆弱凡人。


    陵骨垂眸,雙手捧起碗,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熨帖的溫暖與香氣,勾動起食慾。


    陵骨咽了咽喉嚨,內心有個聲音瘋狂吶喊著:不要吃!雙手卻不受控製。


    簡繡在旁看到他扭曲的表情,有些訝異不解。至於嗎,吃飯而已,又不是讓他去死。


    簡繡也心疼陵骨這麽瘦,更為他的身高擔心。


    陵骨幾乎有些顫抖,舌尖嚐到佳肴的滋味時,像打開了一個閥門,他克製不住地狼吞虎咽起來。


    簡繡張了張嘴,沒來得及阻止,陵骨已經將所有食物吃完。


    如同疾風過境,風捲殘雲之後,陵骨慢條斯理擦拭嘴角,恢復一貫的清冷。


    「淩公子,」簡繡呆了一會,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喃喃道:「一下吃這麽快這麽多,對身體不好……」


    或許真的是吃人嘴軟,陵骨覺得自己更加無法對她冷淡了。


    他甚至主動施法將碗筷清理幹淨。


    「走吧。」陵骨站起來對她說。


    「去哪?」簡繡發現自己總跟不上他的節奏。


    「你還沒吃,我帶你下山去找些吃的。」陵骨說,人家辛苦做飯請他吃,結果他連她那份都吃了,自然要禮尚往來。


    簡繡有些受寵若驚。


    陵骨皺了皺眉,又有些別扭:「不去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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