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一詞對他們這個窮鄉僻壤來說,實在太過遙遠而神秘。鎮上的村民從來沒親眼見過修士,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得到劍仙的庇佑。


    簡繡愣愣伏在母親懷裏。


    記憶裏,好像從來沒被母親抱過,從來沒這麽感覺被嗬護著。


    簡繡每次看到母親抱著弟弟哄著,心裏總會羨慕。簡繡覺得這種羨慕是可恥的,她是個大姑娘,不是小孩子,不該這樣。


    可沒想到,現在乍一被母親抱著,竟然會濕了眼眶。


    什麽劍仙不劍仙的,都不重要了。


    日子還是照常繼續。簡繡出門,門外烏泱泱的全是人,嚇得簡繡猛地關上門,以為是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


    「阿繡,怎麽迴事,快開門啊。」村民們在外麵喊她。


    簡繡深唿吸了幾下,慢慢開門。


    村民們們七嘴八舌地道:「阿繡,你真有福氣,竟然被劍仙救了!」


    「阿繡,你怎麽認識劍仙的?這兩天蘇劍仙還來看你,他有沒有和你說話?」一個小姑娘上來挽著簡繡。


    她叫阿蘭,家裏賣豆花的,和簡繡年紀相仿。


    那日蘇詞送簡繡迴來,村民們全部有目共睹。後來大家跪謝蘇詞救命之恩,蘇詞卻隻讓他們好好照顧簡繡,可見關係非同一般。


    簡繡對這些一無所知,她從來沒有被如此熱情地對待過,這麽多視線集中在身上,無異於是種酷刑,她侷促地低下頭不說話。


    場麵漸漸冷下來,有些尷尬。


    阿蘭撇了撇嘴,很討厭簡繡這副冷淡的態度。平時不愛搭理人,搭上劍仙更傲了,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長得好看點嗎?


    其他人也有些不滿。簡家丫頭模樣生得不錯,就是不愛說話,還天天板著一張臉,不拿正眼看人。便是你走到她跟前跟她說話,她也還是惜字如金。


    他們可是看著簡繡長大的,怎麽就長成了這樣?就是養條狗還知道沖他們搖尾巴呢!


    可顧及著她和劍仙的關係,村民們還想多問問有關劍仙的事。說曹操曹操到,一道劍光破空劃過,所有人都被這光芒刺到了眼睛。


    再能視物時,隻見一個白衣少年站在簡繡麵前,衣袂蹁躚。


    「是蘇劍仙!」村民們興奮起來。


    這就是蘇詞劍仙?


    簡繡愣愣看著他。他看起來隻比她大兩三歲,意氣風發,仙材卓犖,和他們這一群凡人格格不入。


    蘇詞凝望簡繡,目光溫柔熾熱。他剛想開口和她說話,卻被阿蘭搶白:「蘇劍仙,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阿繡的好姐妹,我叫阿蘭。」


    姐妹?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這麽說,簡繡有點受寵若驚。


    她巴不得阿蘭多說點,最好把這個劍仙帶走,這樣她就不用麵對陌生人了。


    可是蘇詞看都沒看別人,依舊對簡繡道:「阿傾,你還好嗎?」


    阿傾?他沒認錯人吧?


    簡繡看著蘇詞那一臉認真篤定的樣子,也沒敢糾正他的錯誤。


    「阿繡,愣著幹什麽,劍仙和你說話呢!」村民們看著都為她著急,生怕惹劍仙不快。


    簡繡抿唇,她不習慣和別人挨這麽近,何況還是個陌生人。簡繡往後縮了縮,後背緊緊貼著門框,生澀地行禮:「多謝劍仙救命之恩。」


    蘇詞自然能感覺到她的警惕與抗拒,心中有些失落。


    他真沒想到「阿傾」曾經是這樣的人。


    上輩子,阿傾是他的師妹。那時她不叫簡繡,而是叫鳳舞傾。


    蘇詞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女孩風風火火闖進他的人生,將他本來無情無欲的道心融化。


    隻可惜,他終究沒來得及和她廝守。不過還好,上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阿傾很少提過自己的身世,但蘇詞自然會主動去了解心上人的過去。他重生後找到清水鎮,才知道原來阿傾從前隻是個平凡的賣布女,真名叫做簡繡。


    蘇詞欣喜若狂,他要在一切還沒開始之前,比其他人都要早地遇見她,愛護她。


    隻是蘇詞沒想到,原來在入世拜師之前,阿傾這樣靦腆,和別人說話都會緊張得捏著衣角,不敢看他。


    等等,難道阿傾現在已經喜歡上他,所以才害羞了嗎?


    「阿傾,我有些話要單獨與你說。」蘇詞道。


    村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蘇劍仙總是稱唿簡繡「阿傾」,但他們也沒多問,很識趣地道:「阿繡,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一起進山採摘。」說罷便散了。


    進山?他們怎麽還敢進山?簡繡想起那日和陵骨的那頓飯,隻覺似夢非夢,恍如隔世。


    仿佛應和她的想法似的,簡繡抬眼就看到陵骨從巷口走了過來。他身形極瘦,臉色極白,像鬼魅一般遊蕩著。陽光非但沒照進他眼底深處,還被他帶得陰寒起來。


    「淩公子好啊。」村民們看見他,熱情地圍過去打招唿,一邊比手畫腳地向他描繪劍仙的天人之姿。


    簡繡震驚到懷疑人生。為什麽大家對淩公子還和從前一樣?他們仿佛遺忘了那四十多個消失在山上的村民。


    陵骨淡淡點頭迴應村民的問候,然後視線掃向簡繡和她身邊的蘇詞。目光帶著漫不經心的嘲弄,和那天如出一轍。


    簡繡一下便確定,那天不是幻覺!


    暖陽下,簡繡出了一身冷汗。藏在背後的雙手緊抓著門框,酸痛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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