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中國的極北之地,臨近蒙古國處,有一縣城,名曰中蒙縣。


    此縣坐落於唿倫草原之上,周遭靜謐荒涼,方圓百裏罕有人煙。


    縣中百姓皆以遊牧為生,性格豪爽粗獷。


    中蒙縣以北不遠處,便是蒙古國與古中國的邊境線。


    如今古中國與蒙古國兩國友好,未起戰事,這中蒙縣因而安寧,既能避開武林紛爭,又能遠離兩國交戰,放眼整個神州大地,稱得上是生活富足之所。


    縣中既有不少蒙古國人居住,也有許多古中國人生活,雙方一直相處融洽,未曾有過摩擦。


    而在這一日,一位老人,悄然來到了這處世外桃源般的縣城。


    他赤發赤眉,身軀佝僂,雙目無神,身著一襲大紅長袍,腰間掛著一枚翠綠令牌,整個人仿佛失了魂一般,在草原之上遊蕩,就這般一路走到了中蒙縣的東城門。


    今日當值守城的將士,名叫阿和,此時正倚在城門口昏昏欲睡。


    中蒙縣的城門共有四個,常年門可羅雀,鮮少有來客。尤其是陌生來客,更是數日都不見一個。


    今日他當值守東城,也隻是例行公事,往常過往之人,無一不是他熟悉的麵孔。


    朦朧間,他偶然睜眼,正瞧見這老人湊近身子望著他,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雙目凹陷,顴骨高聳,這副模樣著實將他嚇了一跳。


    “老人家,您從何處而來,是要進城嗎?”阿和趕忙收起睡意,站直了身體,開口問道。


    “從何處來……”老人思索良久,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那您叫什麽名字?”阿和繼續追問。


    “名字?”老人茫然地望著阿和,半晌之後再次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麵對老人的一問三不知,阿和不禁有些無奈。


    “那您的兒女呢?是誰在照料您?”


    阿和左瞧右瞧,也未見到這老人身旁有他人陪伴,顯然是他孤身一人行走江湖。這讓阿和不禁心生疑惑,唿倫草原廣袤無垠,僅憑這老人孤家寡人,怎麽能來到中蒙縣這般偏遠的縣城?


    “兒女……”


    老人聽到阿和提及這兩個字,眼神中首次有了些許光亮,“我有孩子,兩個孩子,他們很可愛。可是,他們在哪呢……我不記得了,我想不起來了,真的想不起來了……對了,我餓了,你有吃的嗎?”


    “吃的?”


    阿和摸了摸腰間的幹糧,吃的他雖然有,可這般堅硬的幹糧,老人家牙齒都掉光了,顯然吃不得。


    麵對如此情形,阿和有些為難,按理來說,這種來曆不明之人,他不應讓其隨意進城,但麵對如此虛弱的老人,他又著實於心不忍。


    “這樣吧,老人家,您隨我來,我帶您去吃些東西。”


    阿和喚來幾位同僚幫他守城,自己則帶著老人家,走進了縣城。


    縣城裏人不多,路上冷冷清清,老人依舊一臉茫然,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呆呆地跟著阿和一路向縣城內走去。


    而阿和卻未曾留意到,那老人一路走來,腳下原本青蔥翠綠的草地,竟在瞬間枯敗腐爛,化為死地。


    阿和攙扶著老人一路來到了一家客棧,這家客棧也是整個縣城內唯一的一家客棧——中蒙客棧。


    “範大哥,範大哥!”


    阿和大喊著衝進客棧,此時並非飯時,客棧內沒有多少顧客,店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打著瞌睡,而掌櫃則在櫃台後麵撥弄著算盤。


    他聞言抬起頭,見阿和進來,趕忙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阿和,今日你當值,怎麽有空過來?”


    “範大哥,你讓廚子幫我做些吃的,老人能吃的那種。”阿和有些焦急。


    “老人能吃的?”老範沒聽明白,不禁挑了挑眉毛。


    “嗯,稀粥就行,”阿和點點頭,迴身將門外的老人攙扶進來,扶他坐在凳子上,“這老人家,不知從何處而來,跑到了城門口,還餓著肚子,我實在不忍,便將他送了過來,讓他吃頓飽飯。啊,飯錢你不必擔心,就算在我賬上,到時我會來結賬的。”


    “誒,阿和,何必如此客氣,一碗稀粥又不值幾個錢。”


    老範也很爽快,叫來廚子,為老人家做了一碗稀粥。


    那老人確實餓了,大口大口地將稀粥喝了個幹淨,卻仍未飽腹,又向廚子要了一碗。


    老範看著這老人的淒慘模樣,不禁搖頭,轉頭說道:“好可憐的老人家,定是子女不孝,將老人趕出家門,以至流落街頭,真是混賬!”


    “或許吧……範大哥,我稍後將此事報告縣令,這幾日你就將這老人收留在此,給他找個地方歇息,提供些飯食,所有花費,都算在我頭上就好。”


    “好小子,你還真是心地善良,放心吧,小事一樁,交給我便是。”老範不以為意,擺了擺手。


    “好!那就謝謝範大哥了,我先迴去當值,有事你就去東門處找我,這老人就先托付給你了。”


    “好說好說,放心去吧。”


    阿和見老人吃飽了飯,眼神也變得平和,心中放心不少,便轉身離開,返迴城門口繼續執勤。


    而老範則扶著那老人到客棧的一角坐下,打算繼續整理賬簿,可就在這時,他發現那老人的腰部有綠光一閃,似乎掛著什麽東西。


    他眉頭微皺,走到那老人身旁,掀開老人的衣服,這才看到,那綠光竟是一枚碧玉令牌。


    “武林盟?老人家,您是武林盟的人。”老範有些驚訝。


    “武林盟……武林盟……那是什麽東西?不知道,我不知道,”老人慌張地搖了搖頭,突然眼神一凝,急切地開口問道,“你是誰,這裏是哪?”


    “老人家,這裏是中蒙縣。唉,看來是徹底糊塗了,怕是年歲太高,得了老年癡呆症。”老範搖頭歎息,轉身欲返迴櫃台,可就在這時,他腰間的金色令牌一閃而過,在陽光照耀下,不慎晃到了老人的眼睛。


    這枚金令,是中蒙縣的縣令,也就是老範的兄長,送給他的禮物。


    原本這枚金令是朝廷賞賜給其兄長的,後來被他兄長轉贈給了老範。


    這一刻,老人如臨大敵,噌地站了起來,一張老臉扭曲至極,仿佛著了魔一般指著老範大吼。


    “你是來殺我的!你是來殺我的對不對!你是朝廷的人!”


    老範一臉茫然,望著老人周身愈發濃鬱的真氣,嚇得不禁後退幾步,撞到了桌角。


    “你們是來殺我的,你們都是來殺我的,你們殺了我的孩子,殺了我所有親人!現在還要來殺我!我不會放過你們!!!”


    老人聲嘶力竭地大吼,周身滔天魔氣瞬間洶湧而出,刹那間彌漫整座客棧。


    老範根本來不及反應,便瞬間消失在這滔天魔氣之下。


    傍晚時分,當值結束的阿和來到中蒙客棧,想探望老人的情況,可此時的中蒙客棧卻已被縣令的親兵戒嚴,不許任何人靠近,哪怕是他也不行。


    “發生了什麽事?”阿和疑惑地向路邊的鄉親打聽。


    “哎呀,阿和,別提了,老範一家,還有他的夥計,全死了,八口人都死了。”大嬸唏噓道。


    “死了?這怎麽可能,下午我看他們還是好好的?”阿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誰說不是呢?誰知道咋迴事,隔壁張二剛剛想進去打點酒,就被嚇尿了褲子。老範死得太慘了,全身潰爛,七竅流血,癱在桌子上,連他的妻兒也是一樣,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哎呦,他那倆孩子一個七歲,一個才三歲,老天爺真是不開眼啊。”大嬸說著說著,悲從中來,不禁落下幾滴淚水。


    “怎麽會這樣……”


    阿和望著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被從中蒙客棧抬出,心也徹底涼透,他不禁想起了那位老人。


    “王嬸,死去的人裏,可有一位年過古稀的赤發老人?”阿和問道。


    “老人?什麽老人?老範他爹娘死得早,家裏哪有什麽老人?”


    “是嗎……”


    阿和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下午中蒙客棧還一切如常,這才幾個時辰不到,便發生如此慘劇,他隱約覺得,這場命案,恐怕與那位紅衣老者脫不開幹係。


    阿和擠開人群,一路向街坊鄰居打聽赤發老人的下落,竟不知不覺來到了西城門。


    他趕忙詢問西門的守城同僚是否見過一位赤發赤眉的陌生老人從此處經過,這才得知,那位老人早已不辭而別,出城而去了。


    “老人家,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要殺害老範一家,幹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他們都是好人呐……”


    阿和望著城外一望無盡的草原深處,內心悔恨不已,若不是他多管閑事,老範一家也不會遭此劫難。他當下不再耽擱,轉身向衙門跑去,他必須要立刻告訴縣令事情的真相,哪怕要問責於他也在所不惜。


    此時正值傍晚,夕陽西下,晚霞灑下一片片殷紅,投射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


    將原本翠綠的原野,化作一池如鮮血般赤紅的汪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劍與魔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月二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月二人並收藏天劍與魔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