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本次比武十五位參賽者的全部信息,我都已經找人調查好了,當然不包括段名,他的話,你已經認識了。”廣月清捋了捋發梢,遞給東門璿一遝卷宗。


    “月清,你不用太為我操勞,我能贏的。”東門璿有些感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何況這又不麻煩,”廣月清微微一笑,“這裏麵值得注意的人呢,我都給你標注好了,首先是平家的平鬆溪。你對粵州可能不太了解,這平家創建的幫派,名為萬文軒,其實並不是以武功著稱,反而是以販售書籍,舞文弄墨最為講究。平鬆溪的武功,主要是劍法,並非師從平家,而是師從三元宮上元天官鮑靚的上元劍,劍勢刁鑽詭異,配合他臨場多變的頭腦,還是比較厲害。第二位則是天嶽門的青峰。這天嶽門,並非青家所創,乃百年大幫,由來已久,聽說最早源於魯州蓬萊,極為古老。不過這天嶽門雖貴為百年大幫,招式卻是沒有流傳下來太多,隻傳下來一套極為厲害的內功,名為‘蓬萊仙法’,具體這蓬萊仙法到底有什麽奧妙,我卻是查不到,恐怕隻有天嶽門的核心弟子才知道。”


    廣月清一口氣說完,也是有些口幹舌燥,東門璿忙為其倒了一杯茶水,收獲了廣月清一個識相的眼神。


    “我那日在演武場看這青峰,似是太極功打的極好,難道他還學了太極功不成?”


    “沒錯,確實是這樣,”廣月清輕輕點頭,“這青峰雖然也是從小學習了蓬萊仙法,但他本人聽說對於太極功極其癡迷,於是拜入了粵州的太極廟,主修太極拳。”


    東門璿翻看著卷宗,這卷宗寫得極其詳細,除了上述兩位高手之外,還包括紹良的鐵布衫以及一些其他州參賽者的信息。


    “東門,其實這些人我都不擔心,雖然我能拿到他們的信息,他們也一定能拿到你的——畢竟雨竹林的事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我最擔心的,反而是段名。”


    “說到段先生,為什麽他也會參賽?”東門璿合上卷宗問道。


    “這事我已經問過我爹,他的原話是,想為這個比賽添加一些障礙和趣味,畢竟身為商人,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很明顯,他這番說辭隻是為了搪塞我,恐怕真實原因是已經知道咱倆之間的事了——雖然細節可能還沒了解的那麽清楚,但畢竟咱倆之間的往來,段先生一直看在眼裏,無可避免的會告訴他。這次段先生參賽,恐怕是我爹為了針對你才做的。”


    “莫非你爹,不想讓我贏?”東門璿內心有些苦惱,畢竟這可是他未來的嶽父,得罪不起。


    “也許是也許又不是,”廣月清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爹到底怎麽想的,他既答應了我舉辦比武招親,卻又安排了段名參賽,也不知道是何意思。或許可能是為了試探你吧,不想讓你贏得太容易。”


    “這……”東門璿也不知如何是好,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月清,這段名,當真有那麽厲害嗎?”東門璿忍不住問道。


    “段先生他確實很厲害,”廣月清走到窗邊,遙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眼神有些迷離,“段先生的來曆,我不知道,或許我爹可能知道吧。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就在我廣家擔任供奉,到如今恐怕有十幾年了。我從打記事起,就看著他為我們廣家,為錦繡堂拋頭露麵,衝鋒陷陣,既忠誠又能幹,而且他從來沒有輸過,一次都沒有。其實以他的武功,踏入窺天境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但可惜天不遂人願,他總是差那麽一些,在境界上沒有辦法更進一步,一直在窺天境門口徘徊。他的腿法,名為乾元九變,剛猛霸道,速度極快,威力更是驚人,一踢之力怕是有千百斤,沒有哪個人能抗住他全盛時期的一踢之力,至少我沒有見過。”


    “在來粵州的路上,我曾經見識過。”


    東門璿神色凝重,腦海裏浮現出段名在路上出手時的風采,那幹淨利落的腿法,快若閃電,勢如驚雷,東門璿一直都不能理解,那段名身材削瘦,又不見磅礴的真氣,究竟是如何能踢出這威力無窮的腿法的。


    “東門,你所見到的,不過他武功的冰山一角而已。乾元九變,聽說每多修煉一變,威力都會大增,直到練到第九變,威力不敢想象,我到今天都未曾親眼見他用過全力,實在是不知道他那最後一變,威力究竟如何……”廣月清走到東門璿身邊,抓起他的手,複雜的目光中夾雜著一點祈求,“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不得不和段名對戰,不要逞強,真的打不過就認輸,好嗎?我了解你的性格,但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而受傷……”


    “月清……”東門璿望著廣月清宛若清泉的雙眸,禁不住握緊了她的手。他知道這一路他將會無比艱辛,但為了這個等了他十年的女人,他必須贏。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贏,不管是平鬆溪也好,青峰也罷,哪怕是段名,所有攔在我麵前的人,我都會一一踏過。我一定會在所有人麵前,在整個粵州麵前,告訴你父親,我東門璿,配得上你們廣家,配的上你。既然他想看,我便不會讓他失望,更不會讓你失望。”


    東門璿輕輕將廣月清擁入懷裏,撫摸著她的秀發,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如此微妙,從十年前的大漠,一路走到今日,猶如夢幻一般。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羸弱的男孩了。”


    東門璿目光愈發堅定,他望著右手那根斷掉的小指,想起當年那天夜裏,如若不是廣月清出手相救,他早已死在錢豹手裏,死在那個荒涼的馬棚裏。時至今日,當他終於不再直麵死亡,他知道,嗬護廣月清,將是他一生的使命。


    但東門璿不知道的是,此時廣月清的心裏,卻是和他想的一樣,如若不是東門璿當年出手相救,她早已淹沒在那處池塘裏。


    因為一時羞愧而難以啟齒的真相所造就的美麗誤會,正不停地發酵出這場絢爛的童話。但童話裏的故事,終究是虛假的,海市蜃樓一般的愛情,也許終有一天,會化為漫天泡沫。


    “東門,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廣月清拉著東門璿衝出福興酒樓,一路來到了海邊。


    此時夜色已深,喧鬧的粵州也終於是安靜了下來,迎來了片刻的歇息。


    “你在大漠生活了那麽久,還沒在海邊玩過吧?”廣月清扯下自己和東門璿的鞋襪,牽起他的手,衝到海邊的沙灘上大聲歡唿著。


    海風吹拂著浪花拍打在兩人腳上,冰涼愜意,為這炎熱的夏日也添上了一抹清爽。


    東門璿望著月光下在海邊漫步的廣月清,海風吹散了她的頭發,略顯淩亂地飄散在空氣中,是如此的瀟灑而又迷人。皎潔的月光灑在廣月清清冷而又溫柔的臉龐上,那動人的微笑,讓東門璿一時間看得癡了。


    而此時此刻,兩人不知道的是,段名正麵無表情地站在岸邊的青石台階上,望著海邊嬉笑打鬧的二人,眉頭緊皺。


    “看來,他二人確實情投意合。”廣逸生的聲音從段名背後響起。


    “老爺您來了。”段名慌忙鞠躬行禮。


    “不必如此,”廣逸生走到岸邊,望著海邊打鬧的兩人,眼神也是極為複雜,“難得見月清這麽開心,看來她對這東門璿,確實極為喜歡。”


    身為父親,見到女兒如此快樂,他本應該欣慰,但身為錦繡堂堂主,廣家的家主,他所要考量的,必須更多才行。


    “這東門璿通過海選了?”


    “通過了。”段名點點頭。


    “也是,他身負歐陽天雲的絕世武功,過不了海選才顯得奇怪。這小子出身幹淨,月清又甚是喜歡,本是不錯的女婿人選。但他到底在雨竹林裏經曆了什麽,真實的自己又究竟是怎樣的,卻又無從知曉,實在是讓人擔心。失憶,確實是個大麻煩,”廣逸生歎了口氣,內心也是陷入了兩難境地,“段名,你說倘若有一天他不巧恢複了記憶,赫然是殺人如麻的魔教魔頭,品行惡劣,讓月清嫁給他,豈不是我引狼入室,害了她和廣家?又或者他其實早已有了家室,自己卻不自知,到時候又要拋棄月清離她而去,我又該如何是好?唉,這其中,不確定的因素如此之多,月清卻絲毫不為之顧慮,真是糊塗。可憐,這孩子初入紅塵,便被愛情迷了心竅,就連逸仙也跟著他們一起胡鬧,真是讓人無奈……”


    “老爺,如若真有一天,要與此子相較於擂台之上,我究竟該用幾成功力?”段名抱拳問道。


    “幾成功力……”廣逸生眉頭微蹙,沉思了片刻後說道,“便全力以赴吧,看看能不能逼一些東西出來,最好是能讓他在極限之中恢複記憶,如若不能,也能看清他的心思,方便我再多觀察觀察他……當然,不要真的傷了他性命。”


    “全力以赴……”段名略顯驚訝,突然若有所悟,“老爺的意思是,這場比武招親,讓我贏?”


    “那是自然,段名,無論最後你麵對的對手是誰,你都必須贏下這場比賽,將話語權牢牢攥在我們廣家手裏,萬一這東門璿半路出局,月清後悔,也好有個退路,不能讓廣家在粵州下不來台,”廣逸生閉上雙眼又思忖了片刻,接著說道,“還有,務必幫我好好盯著他倆,決不能讓他二人幹出什麽出格事,你知道我的意思。”


    “屬下當然明白。”


    “嗯,那就好。”廣逸生點點頭,踱著步離去了。


    此時的東門璿還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廣逸生的監視之下,他和廣月清並肩坐在海灘上,望著漆黑洶湧的大海,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月清,我覺得我曾經也見過大海,雖然我記不清細節了,但是我能感覺到,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我曾經也像現在這樣,和誰一起在黑夜裏凝望著大海過。”東門璿喃喃自語。


    “雨竹林毗鄰東海,如果你一直在雨竹林裏生活,見過大海也是應該的。”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那段記憶已經失去了,但我仍然能感到一股縈於心頭的哀傷。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就如同我失去了阿爹那般。”東門璿眼神愈發迷茫,此時的他無助的猶甚當年那個時時刻刻麵臨死亡的孩子。


    “東門……”廣月清將東門璿輕輕摟在懷裏,雖然她不知道東門璿在雨竹林裏到底經曆過什麽,但她明白,最終一定不會是什麽美好的結局。畢竟東門璿與歐陽天雲和古俠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如今這兩人都已經離世了,並且整個天雲洞都已經覆滅,無論怎麽想,雨竹林裏發生的故事,必定是一段足以讓人痛徹心扉的迴憶。


    “如果有一天你能恢複記憶,無論結局如何,我都欣然接受。如果你一生都不能恢複,那就忘了過去,作為我的夫君,在粵州重活一次吧。”廣月清將頭靠在東門璿的肩膀,望著萬裏無垠的星空,內心也是無比放鬆。


    而此時的段名站在岸邊,望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心頭也是不禁觸動。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段名輕聲低喃,眼裏卻突然閃過一絲漣漪,也不知他的心頭,此時又是想起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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