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們先進城到客棧略作修整,明日再出發去雨竹林。”張宇說道。


    三人走進嘉定縣城,但見縣城內車水馬龍,人潮洶湧,也是驚歎不已。


    “這嘉定縣不過是江南小縣,竟也有如此規模。”


    張宇四處張望,頗有些沒見過世麵。


    “哥,你看這江南俊秀的打扮,白衣折扇,可真是風流倜儻。想我滎州,皆是喜好粗布麻衣,卻好像農家子弟一般。”張良兒左顧右看地望著過路來客說道。


    “這便是風土人情,不可相提並論,”張宇嗔笑著,刮了一下張良兒的鼻梁,“這江南才子極多,文人墨客更是數不勝數。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魚米富饒,自然悠閑許多。我們滎州更多農牧,自然沒有這麽多講究。”


    與張家兄妹的輕鬆不同,隨著離雨竹林越來越近,孫少芳反而越來越不苟言笑。


    無窮無盡的迴憶開始擠壓他的腦海,西域……莎薩……長安……


    他隻覺得身上仿佛壓了萬噸鋼鐵般沉重,有太多的事情他想知道答案……


    “不知師父到底是生是死?大哥的毒最後到底解了沒有?大哥他此時又身在何處?師父又為何要孤家寡人屠滅天雲洞?端陽節,師父真的會從雨竹林裏走出來嗎?”


    太多的疑問壓在孫少芳心中,而這些疑問已經壓了他九年。


    九年磨一劍,隻為看今朝。


    如今這一切終於要揭開謎底,他反而更加緊張。他怕等到最後,等來的卻是失望與空白。


    “我們就住在這裏吧。”張宇突然指了指路旁的一家酒樓說道。


    酒樓不大,極為老舊,隻有三層高,古樸典雅,木質門窗上的裝飾早已破損不堪,孫少芳抬頭望去,陳舊的木頭招牌上布滿了歲月的風霜,隻能從字裏行間依稀辨認出三個大字:滿星樓。


    “店家,給我來三間上好的客房。”


    張宇闊步進門,走到櫃台前喊道。


    “好嘞,三間上好的客房。”掌櫃個頭不高,滿臉麻子,不停地諂笑。


    “對了,再燒幾道好菜。”張宇丟下一錠銀子。


    “好嘞,馬上就來,達子,燒幾道好菜!”掌櫃撩起簾子衝著後廚喊道。


    隨著後廚的簾子拉開,一個膀大腰圓、滿臉胡須的壯漢正在廚房裏揮汗如雨的炒著菜,他瞥了張宇一眼,嚷嚷道:“上好的鹵肘子,要不要?”


    “聽起來不錯,不妨來上一些。”張宇答道。


    “好!”那大漢點點頭,卻也不再理會張宇,自顧自的炒起菜來。


    隨著簾子放下,掌櫃笑著一伸手掌:“幾位,落座吧。”


    孫少芳跟在張宇身後走進了滿星樓尋找著座位,此時堂內尚有不少賓客在飲酒吃飯。他環顧望去,窗邊角落處,一個落寞的身影正獨自一人吃著酒。


    此人頭發黑中見白,挽著道家發髻,麵容蒼老,看起來年歲不低。身著一身道家法袍,桌上卻沒有佩劍與拂塵,而是擺了一柄鐵杆梅花槍。


    左手一隻袖子空蕩蕩的,竟是一獨臂老人。


    孫少芳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雷電擊中,雖已過去十年,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正是大哥東門璿的叔叔——東門武。


    孫少芳難掩心中激動,當下就想上前相認。但就在這時,三位道士突然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與東門武坐在了一桌。這讓孫少芳停下了腳步,激動的內心也冷卻了下來。


    他看了看眾道士身後的桌子,也不避諱,走上前徑自坐下。他知道東門武勢必認不出他,十年前他尚是少年,如今模樣聲音早已大變,與當年的孩童不可同日而語。


    “為何在大堂吃?不如我們迴房間吃?”張良兒也跟著孫少芳坐了下來。


    孫少芳搖了搖頭,眼神瞄了一眼幾位道士,張良兒頓時心領神會。


    張宇定好房間,叫好飯菜,便也來到桌旁坐下,本想開口說些什麽,但看到孫少芳與張良兒的眼神,掃了一眼旁桌的道士,當下也是閉口不言。


    “何必自己一人買醉,既然古俠說端陽節送你侄兒平安歸來,想來不會食言。”先開口的是一位道姑,此人約五十上下,劍眉英目,神態颯爽,想來年輕時定是叱吒風雲的孤傲美人,隻是言語間咄咄逼人,異常嚴厲。


    “天崇,你也稍微理解一下阿武的心情嘛,這還有兩天就到端陽節了,十年的期盼,此時難免有些過於緊張,可以理解,”答話的道士圓臉白眉,神態和藹,雙眼微眯,笑著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細細地品了一口,還咂了咂舌頭,“恩,上等的四方白韻,這酒也就在江南能喝到,走的時候可是要多買些帶著,迴到蜀州可就喝不到了。”


    砰!天崇散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天方師兄我可告訴你,信玄是我的徒弟,此次來嘉定縣,我們是來給他報仇的,不是來陪你遊山玩水的,你給我認真一點。”


    天方道人似是早已習慣了天崇散人的脾氣,也不搭理她,隻是搖頭晃腦,自顧自地品著酒。


    “師姐,你也息怒,和古俠的這架是要打的,但遊山玩水也未嚐不可,跋山涉水一個月,可能這輩子也就是這最後一次來這江南了,你也理解理解師兄。”最後說話的道士國字臉,眉眼方正有神,說話字正腔圓,嘴角留著八字胡,看發色倒是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一位。


    “天為師弟,你這到是怪起我來了?”天崇散人隻氣的不再言語。


    天為上人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東門武眼見三人吵吵鬧鬧,卻始終麵無表情,隻是不停地舉杯喝酒。自從十年前東門璿跟著古俠走了之後,他的內心就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自那時起,他就變得沉默寡言,神情黯淡。若非十年之約吊著他的內心,他怕是早已身患心疾去世了。


    眾道士漸漸安靜了下來,隻是悶頭吃菜喝酒。孫少芳深深看了一眼東門武,此時內心也是複雜焦灼。古俠殺害信玄一事,他早已聽東門璿講過百遍,但他始終覺得這其中另有隱情,以他對古俠的了解,古俠是絕對不會濫殺無辜的,他之所以殺了那麽多人,一定是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


    又或者……


    孫少芳低頭看了看杯中之酒,裏麵倒映著他蒼白的臉龐。


    “是我骨子裏不肯相信,師父真得會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嗎?”


    “來嘍,新鮮出爐的鹵肘子來嘍。”


    店小二將飯菜放在桌上,孫少芳輕歎一聲,不再胡思亂想,動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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