玨林峰。


    被邱桓帶迴來的周聽躺在特製的石床上,他心口插著的劍已經沒了,但那伸手都能透風的洞卻一直沒有辦法補上。


    到底是主角光環在庇佑。


    西澤操控何也下手的時候,是抱著讓這個礙事的人去死的決心的。


    好在,周聽福大命大,遇上閉關多年的太虛長老出關,才得以續命。


    “眉眼周正,氣勢不凡,是個修仙問道的好料子。”太虛長老看著石床上躺著的周聽,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言語。


    邱桓聽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太虛長老,那時的他還是一個小孩,轉眼光陰荏苒,現在的他已經是可以幫助師傅們承擔責任的大師兄了。


    邱桓低著頭,萬分恭敬的朝太虛長老作揖道:“長老,這位周聽兄弟是個心地純良之輩,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以救他一命。”


    太虛長老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顆金燦燦的石頭,笑容滿麵道:“當然,我看這小友,很有潛力,應該可以做我的關門徒弟啊。”


    邱桓麵帶詫異。


    關門徒弟?


    眾所周知,太虛長老的關門徒弟,應該是玨林峰的清微師叔,現在怎麽又有新的關門徒弟了?


    太虛長老看著他:“難道,有人有什麽意見?”


    “當然沒有。”


    邱桓摸了摸鼻尖,麵對長老“脅迫”般的語氣,他自然也不敢有什麽意見。


    太虛長老雙眼緊閉,抬手掐訣,那顆金色石頭浮在半空,旋轉了幾個周天,便沒入周聽的胸膛,很快,那破洞般的胸膛便被填上,其間隱隱閃爍的光芒看的邱桓目不轉睛。


    “好了。”


    太虛長老微微一笑。


    周聽幾乎快要失去顏色的臉頰已經被逐漸迴旋的血色充滿,被石頭填滿的胸膛重新開始穩定起伏跳動,心髒一下一下的鼓動著,是比被刺傷前,還要有活力的模樣。


    長長的黑色隧道中,周聽不停的奔跑著,在他目光所至不遠處,始終有一處光亮,指引著他前行。


    熟悉的聲音引誘著他奔跑。


    何也病弱的,妍麗的臉微揚著,朝周聽喊:“周公子。”


    一黑一紅的眼眸蕩出幾圈波紋。


    周聽伸手,想要抓住那雙虛無的手,卻始終差了一步。


    “何也!”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額頭被冷汗浸濕,胸膛處的衣襟微微敞開,上麵隱隱可見纏繞的白色紗布。


    這是周聽被帶上玨林峰的第三個月。


    他是在三天前醒來的。


    自從醒來後,他每晚都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夢中始終能聽見何也喊著他的名字,隻要那唿喊聲響起,周聽就能感覺胸口處傳來的陣陣刺痛。


    “小師叔,當心!”


    邱桓端著補藥進門的那一刻,看見周聽扶著床沿企圖下床,他緊張的上前,攔住他。


    “別這麽叫我。”


    周聽的眉毛緊皺著。


    從醒來以後,這個叫邱桓的人就一直喊什麽小師叔。


    簡直有病。


    邱桓語氣溫和,安撫著情緒瀕臨暴動的周聽:“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休息,當然是要好好休息。


    隻是,周聽無法忘記何也刺向自己的那一劍。


    當然。


    他並不認為,這一劍,是出自何也的本意。


    周聽的眼中的何也是那樣孱弱堅定,他根本不相信一直深深依賴著自己的何也,會突然翻臉無情,明明沒有被西澤拐走之前,何也看著自己的眼神雖然無神,卻始終透著深深的依戀。


    哪怕嘴巴會說謊。


    可身體的不會撒謊。


    何也紅紅的耳朵尖更不是虛假的幻覺。


    周聽撫著自己的胸口。


    從醒來後,他的心情就開始變得毫無起伏,哪怕思緒流轉迴旋,可心跳始終維持著某種可怕的平衡。


    “我的身體怎麽迴事?”周聽終於把心底的疑問問出了口。


    邱桓如實告知:“小師叔,我隻知道是太虛長老救了你,還把你收為了關門弟子,隻等你醒來辦好拜師儀式。”


    “至於旁的,我一概不知。”


    “還有,太虛長老說了,這碗藥你必須按時喝,喝夠七天,他會來找你,告知你全部的答案。”


    周聽沒有功夫跟他浪費時間,他一把端起邱桓手裏的藥,咕咚兩聲下肚後,就躺進窩裏閉目養神。


    看他沒有跟前兩日一樣鬧騰,也沒有刨根問底。


    邱桓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拿著空的藥碗,彎腰關上門。


    直到門被輕輕合上,周聽才收迴平靜的表情,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發呆,以他現在的力量而言,根本沒辦法打過西澤,更別提把何也帶迴了。


    如果不是自己執意帶著何也踏上修仙求道之路,何也又怎麽會被西澤帶走。


    周聽把臉埋進掌心,一向自信紈絝的周大少爺頭一次體會到了無力感,他從芥子空間裏掏出劍譜,看著上麵熟悉的,晦澀的內容,心頭一陣茫然。


    無情劍修。


    無情。


    無情……


    何為無情呢?


    若人斷絕七情,那還能被稱作是人嗎?


    周聽失神的攥著劍譜,把本就泛黃的紙攥的發皺,更何況,他本就——


    本就對何也心思不淨,喜歡已經無法用於言喻他的情感,非要說出什麽花樣,那大概是想要與之相伴相守的純粹情感吧。


    當然,不純粹的情感想法也不是沒有。


    比如,想看見那具蒼白的,孱弱的身體為自己而顫抖。


    想聽見那細細的喉嚨裏,溢出為自己而處的,零星半點語調。


    想感受那份相互纏綿的,悱惻的溫度。


    周聽這麽想著。


    可以往能讓他熱血沸騰,甚至麵紅耳赤的想法,思緒,在這一刻變得平靜,就像是被傾到進湖中的海水,趨同與寡淡和無味。


    這邊的周聽還在糾結茫然,另一邊,係統110匯報著周聽的情況:“放心,他成功被太虛長老救了。”


    彼時的何也艱難的捂唇掩麵,伴隨著一陣咳嗽,腥甜湧入喉間,他微微一笑:“那就好。”


    隻要恩人不是被他殺死的,那就一切都好。


    同一時間裏,周聽感覺到一陣心悸,他再次摸了摸平靜如水的胸口,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那一陣心悸快的仿佛是幻覺。


    可周聽依舊準備好要再次與西澤對峙的決心了。


    他要找到何也。


    被那個奇怪的人帶走,何也還不知道會受到怎麽樣的對待,雖然直覺告訴周聽,那個人不會傷害何也,但,仍舊有著深深的顧慮籠罩在他的心頭。


    西澤對何也的情感,周聽不是沒有察覺。


    正是因為如此,周聽才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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