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資料都被我打包發給警察叔叔們了 ”


    係統110得意邀功。


    何也懶懶的掀起眼皮:“嗯,不錯。”


    在係統110的幫助下,警方成功接收到匿名信息的舉報,裏麵提供的證據可謂觸目驚心,那些被送進來的孩子,大多經曆著非人折磨後妥協。


    電擊,棍棒,禁閉室。


    這些旁人見了避之不及,為之驚恐的東西,在院長的言語下,僅僅隻是他們改造必要的步驟而已。


    警方很快便封鎖了改造所。


    大量的消息從係統110的手中流出,網絡中很快便升起不小的熱議。


    有從改造所出來的孩子哭著發言:那段時間的一切,簡直是無盡的痛苦,因為這樣的強製性改造,他患上強烈應激反應和自殘傾向。


    “我是被父母騙進去的……”


    “我也是……”


    “幸好現在我出來了,我現在已經成家,也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但我永遠記得,那些傷害我永遠無法釋懷。”


    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而何也,更是其中受迫害最為嚴重的人之一。


    殷朵握住何也的手:“哥哥,謝謝你。”


    她咧嘴,露出甜美的笑容。


    何也疲憊極了。


    但還是強撐起精神,勾了勾殷朵的小手,露出同樣的微笑。


    “再見啦,朵朵!”


    這次再見。


    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即使這裏的迴憶如此不堪。


    但能夠遇見殷朵這樣的小天使,也是慶幸。


    何也迷迷糊糊的想。


    勇敢保護過比自己弱小的人的他。


    應該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哥哥吧?


    殷朵父母不知道改造所的真麵目,在看見網絡上的消息以後,飛一般的趕了過來,看見殷朵小小的身體上殘留的傷痕的那一刻,掩麵而泣。


    “朵朵,我的女兒啊!”


    殷朵母親泣不成聲,她的初衷不過是希望女兒乖一點而已,卻不曾想,她差點成為毀掉女兒的元兇之一。


    殷朵母親發瘋似的想要撲向被扣留的院長,眼神裏的憤怒不加掩飾,她用喑啞的嗓音吼道:“這就是你說改造!!!”


    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喊叫江池心裏堵的難受。


    他摟著昏睡的何也,往人群外走去。


    走之前。


    殷朵把腦袋上的頭花拆下來。


    送給了何也。


    這是對她而言最漂亮,也是最喜愛的東西。


    留給眼前的哥哥。


    是希望他會永遠記得自己。


    會的吧?


    病床上。


    藥水順著冰涼的管道留下,瘦弱的手背上青筋可見,何也閉上眼,半邊臉在金黃的陽光下沐浴,如果忽略他額頭上被包紮好的紗布,他簡直美好不似人間能存在的人一樣。


    睫毛顫動。


    看見何也終於醒來,江池沒忍住激動的喊:“何也哥,你終於醒來了,你睡了好久!”久到他以為,何也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了。


    何也勾唇,看著江池的眼神還是那樣專注:“阿池。”


    江池被這樣的眼神注視。


    心髒不受控製的跳動起來,有一個聲音在耳邊蠱惑的說,是他,就是他,你必須留下他。


    “何也哥!!!”


    江池握著何也的手,手心幹燥溫熱的觸感讓何也臉色驀然煞白,他拔下手裏的針管,鮮血飛濺,甚至顧不上捂住針眼,他赤步衝進洗手間幹嘔。


    “嘔……”


    水龍頭嘩啦啦淌著水,何也瘋了一樣的衝洗著被江池觸碰到的那塊肌膚,指甲一遍遍的剮蹭著,泡沫覆蓋上沒多久便被衝走……


    江池心疼的望著他,卻不敢輕易上前阻止。


    江池知道。


    何也厭惡恐懼的不是他。


    隻是,何也已經沒辦法控製了而已。


    不知道流水衝了多久,何也終於停下來,眼神平靜的看著江池:“抱歉,阿池,我不是討厭你,我,”他哽咽的一下,眼眶濕潤,“我隻是——”


    沒辦法控製自己。


    江池別過臉,抬手胡亂的擦了下眼角:“你為什麽要這樣說話,搞得我都難受死了。”


    同一個病房。


    何也靜靜的坐在床上 。


    江池卻離他很遠,沒敢靠近,他壓抑著自己想要拚命擁抱眼前人的衝動,不停的告訴自己,何也是生病了,並不是真的討厭自己。


    可他還是忍不住。


    隻要看見何也,他心裏就悶悶的痛著。


    江猛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下樓散散步,順便再給你帶點吃的。”


    何也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去吧。”


    係統110:“任務完成了,我們走吧。”


    何也眼神落在窗外。


    藍色的窗簾被風吹的亂舞。


    樹影婆娑。


    恍惚間,他看見了那座聳立的高山,他聽見,那顆老榕樹被風吹時不停響動的聲音。


    再見。


    阿池。


    何也躺在床上,慢慢的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合上眼,陷入永久的沉睡。


    江池沒有離開,他蹲在樓梯間抽了一整包煙,直到煙蒂堆了滿地,他拾起地上的煙頭,扶著樓梯起身。


    某一刻。


    心髒傳來刺痛恐慌。


    像是他一直以來想要迫切得到的東西慢慢流逝,他抬頭,察覺到什麽似的奔跑起來。


    病房門被打開的時候。


    暖風吹拂著江池的臉頰,似最後那句未曾開口的道別,床上的青年跟孩子似的沉眠,身體已經開始逐漸失去溫度。


    江池咬著牙,發出壓抑的抽泣。


    “何也!!!”


    地轉天旋。


    江池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他伸手想要觸碰床上的青年,可心髒處的痛楚席卷全身,他隻能不甘心的望著,無法動彈。


    很長一段時間。


    江池隻能抱著何也小小的骨灰盒發呆。


    耳邊依稀能聽見何也呆子似的言語。


    “好吃的都給阿池。”


    “阿池身上的味道好香,啃一口可不可以?”


    “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何也晃著腳丫,嘴裏叼著顆葡萄啃著。


    江池受不了這種折磨了,江父每天看著他這副模樣,恨不得抽死這個逆子,林媽媽早已經從家裏搬了出去,是江池要求的。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何也重視的親人。


    江池恨不得親手折磨她,可他不能啊。


    他不能。


    他最恨的是自己。


    明明他們可以擁有很多時間,很多迴憶,是他的自以為是毀掉了一切。


    決定離開那天。


    江池抱著何也的骨灰盒,重新爬上山頂。


    他爬上榕樹,從千萬的木牌中找到了他們一起係上去的兩個,把它們摘下來。


    “歲歲年年,年年歲歲,都如今日,都同今時。”


    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江池在想什麽呢?


    他自己也不清楚。


    明明打算隨便寫個長命百歲的話敷衍一下,可看見何也認真的側臉,他突然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刻也挺好。


    何也寫的那塊木牌。


    上麵的話語是自己要求寫下的,那些帶著侮辱性的調侃,竟也能成為迴憶裏為數不多的美好,江池扯了扯嘴角。


    木牌反轉的那一刻。


    他沒忍住,落下淚來。


    “阿池是小孩,不跟阿池生氣。”


    “希望阿池的願望永遠都能成真。”


    何也哥哥。


    願望好像成不了真了。


    是不是就跟你說的那樣,總是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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