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清晨已經有些寒冷,光禿禿的林地雖然被灑落的陽光映射出了些許生機,但地上幹枯的葉子卻已布滿了晨霜。林地中央的火堆正冒著絲絲青煙,看來是剛熄滅不久。


    餘若以對著凍得通紅的手上吐著哈氣,眼神有些昏沉,應該是一夜沒睡。餘橫則在她身旁舒展筋骨,看樣子兩人都凍壞了。他感覺身體似乎恢複些熱氣,去旁邊叫醒睡了一夜的餘祛,餘祛因為體質問題,隻撐了半夜便不行了。


    餘若以見他醒來,問道:“已經過了日出,他們怎麽還沒出來?”


    餘祛睡意未退,捧起地上的雪猛的拍在臉上,他倒吸口氣,:“還真涼啊!”迴頭看向破木屋消失的位置:“應該快了,你不用擔心。”


    隨後生起火,將帶的幹糧烤了些,遞到餘若以麵前:“你一夜沒睡,吃些東西吧,我既然說今天他們會出來就一定會出來。”


    餘若以接過壓縮餅幹咬了一口說:“你說奇居三為什麽會擄走妙妙?族中的典籍我也翻閱過,雖然對他們介紹不多,但總結處標記著‘善’字想來不是什麽惡鬼。”


    餘祛喊來餘橫來幫忙燒些熱水,迴頭答道:“我昨天也是想了半宿,我猜應該是妙妙的原因。你記不記得典籍上記載著‘思念至極,應喚而來。’可能我們途經此地,奇居三恰巧感應到妙妙心中的思念,想幫她完成心願。”


    餘橫問道:“什麽心願?變得更漂亮?妙妙都夠漂亮的了。”


    餘若以眼神怪異的看向餘橫:“我突然發現你和一個人很像,區別就是你比他多根筋。”


    餘橫問:“和誰?”


    她和餘祛同聲迴答:“卞明。”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


    “煩死了,誰大早上有病啊,讓不讓人睡覺了。”突然一個煩躁的聲音傳來,幾人迴頭看去,發現卞明和餘妙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他們身後的空地上,而兩人身邊還站著三個身材矮小,模樣猥瑣的老頭。這三人個頭不過常人膝蓋,皆是禿頂白須,胡須一人比一人長,最長的已經耷拉到地上,而這胡須看上去也是許久沒有清理過,盡是汙穢。餘若以和餘祛上前搖醒兩人,而餘橫則不客氣的將三個老頭五花大綁起來。


    卞明睜開眼睛看見餘若以正緊張的看著自己,覺得奇怪:“白楓呢?誒,你是誰?”


    這話講餘若以嚇得夠嗆,迴身對著三個老頭喝問:“你們將他怎麽樣了?”


    胡須最短的老者忙說:“小姑娘不要著急,他隻是有後遺症,記憶馬上會恢複過來的。”


    胡須稍長的一個叫到:“誒呦,下手這麽重,我們三個這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餘妙此時也漸漸蘇醒,看著眼前的餘祛,迷茫的問道:“你是?我媽媽爸爸呢?”餘祛先是詫異,後想到‘思念至極,應喚而來。’,心想:“難道是叔叔和阿姨?”餘妙看著眼前眾人覺得熟悉,記憶似乎也恢複了一些。


    她又看到餘若以身後的三個老頭,閉眼迴想之前發生的事情:“我不是在家裏嗎?咦,不對,我是和若以...”忙問道:“我這是怎麽了?我記得我被一張大嘴吞掉了。”


    餘祛指了指被捆住的三個老頭:“就是他們。”她剛想問清事情來龍去脈卻聽到一聲悲慘的哀嚎。


    “啊,疼疼疼...你幹嘛!再打我要還手了!”隻見餘若以如暴龍般對著躺倒在地的卞明連踢帶踹,模樣恐怖至極。


    “我錯了,別打了別打了。”餘祛和餘橫都退後很遠,生怕濺到一身血,三個老頭也是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再說話。


    半晌後餘橫幫卞明擦著藥膏,卞明已被打的皮青臉腫,他委屈的嘟囔:“你打就打,哪有隻打臉的,我要是破了相以後怎麽找老婆?”


    餘若以似乎還沒消氣,腦袋一熱對他吼道:“找不到我娶你!”


    眾人聽後都是麵麵相覷,不再出聲也不敢做任何動作,生怕自己遷怒了這大小姐也要被毒打一頓。暫時的安靜被卞明再一次打破,前一秒還呆呆看著餘若以的他,後一秒就被飛來一腳踢倒在地。餘若以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從他身上邁過,直徑去看餘妙了,而餘祛起身過去問清三個老頭的來曆。


    果然這三人便是奇居三,胡子最短的喚作奇三,稍長的就是奇二,看著最老胡子最長的便是奇一了。


    “你們為什麽要擄走妙妙?”餘祛指著餘妙問。


    奇三說道:“其實我們也是看不下去那小姑娘...”


    餘妙突然打斷他:“住嘴不許說。”


    奇三以為餘妙和餘若以一樣暴力忙閉嘴不言,隻是睜大眼睛盯著她,生怕她做出什麽危害自己生命的舉動。眾人見餘妙不想說出實情也不勉強便讓他說說卞明。


    卻聽奇一感激道:“多虧了這位小哥,不然我們三個老頭子怕是死在這裏。”原來這奇居三的修煉之法和平常鬼魂不同,他們隻能靠人類的正麵感情修行,所以方人的典籍上會標記為善鬼。可這三鬼萬萬料想不到人心貪婪,僅僅一夜的光景不但難以滿足入住之人的欲望,反而增加對他們的恨意,覺得被玩弄了一番。而大部分人會選擇再次進去,可這木屋的規矩便是每人隻能體會一次,而這些欲求不滿的人到最後多半都會惱羞成怒,對木屋大肆破壞。奇居三不想傷害人類,隻能任由他們施暴。而他們多年凝出的真身也難以抵擋眾人的暴行,後來幾人商量幹脆不幹了,可誰知餘妙路過思念之情感動三人,他們決定用盡最後的心願之力替她完成願望。


    餘祛聽到這裏也覺得奇居三頗為可憐:“我看你們現在怎麽好好的?”


    奇一說道:“我們修煉靠的便是人類的感激和滿足。”又看向卞明繼續說:“這位小哥,不但沒心生恨意,反而心中異常滿足,以至於我們力量恢複了許多。”


    餘橫和卞明勾肩搭背的說道:“兄弟沒看出來,你這人還蠻容易知足的啊。”卞明也是幹笑,而餘若以卻發現他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之意。


    奇二歎道:“我們三人自修成鬼王後已過千年,雖然也遇到過好人,但近百年所遇皆是貪婪無厭之輩,本來已經心灰意冷,想化去一身道行再入輪迴。”


    卞明問道:“你們接下來打算幹什麽?”


    奇一歎道:“我們也沒想好,打算找個地方修煉千年後再入世。”


    “那你們跟我走好了。”卞明說道。


    餘若以氣道:“他們跟我們去幹嗎!”


    餘祛卻說道:“不,他們現在也沒有地方安生,不如跟我們一起去泑盡,那邊妖鬼之氣盛行,沒準可以找到適合他們修煉的地方。”


    卞明大喜:“那我是不是每天都可以住在哪個房子裏了?”奇居三都搖頭說他們力量已經不多,能活下來也是靠卞明,如果想再動用心願之力,還要恢複很久,卞明雖然失望,但也不想強求,心想:“一次就一次吧,夠了...”


    隨後三鬼幻化成背包賴在卞明身上,隨幾人一起趕往泑盡。餘橫的白鳥將他們送到最近的城市訂了車票,經過商量他們決定先找間賓館過渡一夜。


    餘妙站在房間的陽台處看著屋外飄下的雪花,昨晚經曆的一幕幕又浮現在腦海。


    她失落的自語:“原來是夢,我還以為...”


    這時餘若以突然從後麵猛的將他抱住,嬉笑道:“想什麽?”


    餘妙驚叫了一聲,不知何時餘若以雙手不老實的摸向自己的胸前。她轉身嗔道:“這麽大了還...”


    餘若以發現餘妙眼眶有些濕潤,想到白天奇居未說完事情,猶豫的問道:“妙妙,你...看到了什麽?”


    餘妙忍耐不住,哭道:“爸爸...媽媽...”原來他們在小鹹遇到風埕,告訴餘若以的父母還活著的事情勾起自己思念。


    餘若以也是心中難過,安慰她:“對不起,我忘了少俊叔他們也是...”


    餘妙摸幹眼淚笑道:“沒事,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起碼再見到了他們...”又說道:“雖然卞明有些傻,但有些方麵還是得向他學習。”


    餘若以見她提起卞明,心中似乎還有火氣:“認識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餘妙打趣:“但是你還是很關心他啊。”


    餘若以臉頰緋紅:“他...我是他師傅啊。”


    第二天眾人搭上火車,一路舟車勞頓終於一周後在泑盡與黃巢等人相遇,好在中間再沒有出現什麽勞什子。黃巢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說話,陳靜似乎變得更成熟些,陳動領口的傷疤也能看出他也有不小的成長。黃巢見了卞明二話不說拔劍就刺,嚇得幾人都上前擋在卞明身前。


    黃巢問道:“你身後的包,怎麽迴事?”卞明忙解釋這是奇居三,奇居三也恢複原貌將事情說了一番。


    黃巢不屑道:“你就愛幹這些多餘的事情,過了三百年你還是沒變。”


    紫娘緩緩走來行禮:“恩公可還記得小女子?”


    卞明看著眼前美婦思前想後搖搖頭:“大姐,我...真是抱歉想不起來。”自己心中想著:“這麽一個大美女認識我?我竟然不急著真他媽欠抽了!”


    紫娘笑道:“不記得也是應該的,我聽說你連黃大人都忘了,真是膽子不小。”


    黃巢不想他繼續囉嗦寒聲道:“你好像也把我忘了吧?”他指的自然是與紫娘和青狼的約定。紫娘聽他這麽說忙閉口不言看來很是懼怕這位煞星。隨後餘祛等人和陳靜他們相互認識後商量下一步計劃。


    黃巢聽了他們的經曆後思索片刻說:“翼望山確實是個好地方,餘生看來還沒有老糊塗。”


    餘祛問:“那是個什麽地方?”


    黃巢指了指卞明說:“問他吧。”又歎了口氣:“因果循壞,看來你當年幹的那些蠢事也不是太壞。”餘祛知道卞明聽都沒聽過翼望山,知道黃巢不想多透露,也沒再多嘴。


    卞明發現跟在陳動身邊的小白問道:“這是什麽?”


    陳動說:“這是在青丘遇到的,為了塊肉幹就一直跟著我,叫小白。”


    卞明走過去抱起小白看了一會:“誒?這是狗?還是什麽?他怎麽頭上有角啊?”


    陳動上前看了半天問道:“我怎麽沒看到。”


    卞明指著小白眉心處鼓起的一處包說道:“你摸摸。”


    陳動照著他的意思摸了摸,感覺手指觸碰到尖銳之物,驚道:“原來以為他是受傷了,還真的有角,好像還沒長出來。”


    餘祛好奇過去仔細看了半天,吸了口氣說:“這不會是,寒澤吧?”


    黃巢聽後也有些動容,問道:“你確定嗎?”


    餘祛搖了搖頭說:“這種東西隻有書籍上記載過,沒幾人真正見過。我也隻是從外貌判斷。”


    黃巢說:“恩,第一次遇到的時候我也覺得它像,便讓陳動收在身邊。”


    幾人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他們說什麽,餘祛給他們解釋:“寒澤本是極北之地的名稱,哪裏寒冷異常,連土地都會被凍裂,根本沒有生物可以在那裏存活。”他指了指卞明懷中的小白繼續說:“這個就是唯一可以生活在那裏的動物,所以將寒澤當做它的名字。”


    卞明納悶:“那它吃什麽啊?”


    餘祛說:“隻會吸收寒澤的極寒之氣。但看來書籍記載也會有錯誤的地方,它在青丘山也活的好好的。”


    陳動問道:“你說的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我見他打起架來跟平常的野狗一般無二隻會咬人。”


    小白似乎很是不滿主人這麽說他,對著陳動汪汪叫了幾聲,隨後雙眼雪白張開嘴向外吐出寒氣。卞明鬼叫了一聲甩掉抱著的小白,眾人見他雙手觸碰到寒氣的地方已經被凍得僵硬發青。小白看著眾人驚異的目光搖了搖尾巴轉頭不理會了。


    黃巢對陳動說:“卞明的身體不適什麽寒氣都能凍傷的,真的是寒澤。你要好好待它,以後能幫上大忙。”他又看到卞明的手上冰霜已經融化成水,恢複了隻覺,說:“看來你這段時間長進了不少。走吧,別耽誤時間了,還是不要讓鬼王尋到你的蹤跡。”說完也不理幾人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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