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體麵的離開?”


    在夜貓的認知中,被裁掉挺沒臉的,怎麽會有體麵一說?不過他還是想聽聽美惠的說辭。


    “所謂體麵離開就是‘自願離職’,公司嚐試通過招募自願離職者的方式,溫和地裁員。所以,初期裁員名單暫時不會公布,公司希望‘自願者’數量和計劃裁員數接近。”


    “自願離職?開玩笑吧?誰在乎公司把裁員叫什麽?說來說去不都是離開公司嗎?”


    夜貓感覺這麽做無非是換湯不換藥,毫無實際意義。


    秋奈看他不是很理解,趕緊說明:


    “不一樣的,簡單說,裁員手續複雜,自願離職就簡單多了。所以,公司會給予這些職員更多補償,而且主動離開總比被裁掉說起來好聽一些。”


    “好聽些?我大概明白了,但會有人選擇自願離職嗎?我不信。”


    聽聞此言,夜貓嗤笑連連,他覺得這很符合日本人好麵子的心理,但不信這個自欺欺人的做法會有人買單。


    “哎,白羽君可能對我們日本的企業文化不太了解。以前‘終身雇傭製’盛行的時候,職員和公司之間毫不誇張地說,是血濃於水的關係。由於多種原因,這些年雖然淡了不少,但一定有不少職員會體諒公司的難處主動離職的。”


    看美惠表情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夜貓隻能聳聳肩表示:


    “你是想讓我跟莉香說,勸她主動離職?”


    “對,公司今天下班前會公布‘自願離職計劃’,募集自願者。不過這事不是你的職責,我隻是希望你能幫她下決心而已。畢竟主動離開能拿到更多補償,以後去別的公司也不會留下任何‘黑曆史’。”


    美惠說完望向夜貓,眼中盡是討好,看得出她不希望這事影響彼此的關係。


    見夜貓沒反應,秋奈接話道:


    “白羽君,我們知道你很難過,其實我和課長都很難過。但初步名單的確是有莉香的,公司希望通過‘自願離職計劃’讓裁員更溫和些,請你讓莉香一定抓住這次機會啊。”


    她們兩人提前知曉了公司方案,便想著和夜貓商量商量。


    他默默地聽著美惠和秋奈的解釋,內心充滿了無奈和疑惑。


    作為一個外來者,他並不完全理解日本公司的這種裁員方式,覺得這隻是對職員的一種偽善和不公罷了。


    這種所謂的“體麵離開”隻不過是企業為了自己利益而采取的一種降低成本的措施,職員則成了被犧牲的對象。


    “美惠、秋奈,你們真的認為這種做法是正確的嗎?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是一種對職員的不公平和欺騙嗎?”


    夜貓無法掩飾內心的憤恨,他無法想象莉香離開公司迴到農村老家是個什麽場景。


    美惠聽著夜貓的質問,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夜貓說得不無道理,但她也無法改變現實。


    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裏,企業為了生存和發展,必要時不得不采取一些殘酷的手段。


    她為此感到無能為力,隻能盡力去勸說夜貓,希望他能夠理解並接受這個事實。


    “貓君,我明白你的憤怒和不滿,但是現在我們需要冷靜和客觀地麵對問題。我們無法改變公司的決定,但我們可以盡力去減少莉香的損失和保護她的權益。”


    美惠試圖用理性的態度來安撫夜貓的情緒,她知道現在需要的不是爭吵和抱怨。


    夜貓聽了美惠的話,心中的怒火逐漸平息。


    他知道現在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眼下的局麵已不可更改,需要冷靜地思考,並調整好自己應對的態度。


    “唉……”


    夜貓長歎一聲,決定去和莉香商量此事,希望她能夠理解並接受現實,並做出正確的選擇,


    “我很難接受日本公司這種‘體麵離開’的做法,不過我會去跟莉香商量的,讓她自主決定。”


    夜貓的聲音平靜,但內心卻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美惠聽了夜貓的話,心中也感到十分無奈。她知道夜貓和莉香既是師徒也是朋友,兩人的情誼很深。


    但現實是殘酷的,公司的裁員計劃已經確定,他們無法改變。美惠隻能希望夜貓能夠理解並支持莉香做出最好的選擇。


    “貓君,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莉香抓住這次機會,盡量減少損失。她是一位優秀的職員,我相信她一定會找到更好的工作。”


    美惠繼續安慰著對方。


    夜貓清楚美惠說的有道理,決定和莉香好好談一談,聽聽她本人的想法,然後再做決定。


    “美惠小姐,我願意去說服莉香,但我不能保證她會聽從勸說。無論她如何抉擇,我都會支持、尊重她的決定。”


    說完,夜貓臉色鐵青地離開了辦公室。


    夜貓走出來的一刻,辦公區的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他。


    似乎一夜之間大家都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猜到他在裏麵一定是和課長聊公司裁員的事。


    而當夜貓目光掃過眾人,大家又趕緊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像極了教室裏害怕被老師點名的學生。


    隻有渡邊、優杏和加藤三個係長神情自若,他們知道白名單的事,但也在擔心公司會裁掉自己多少組員。


    夜貓跳過三人,直接看向莉香的方位。在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莉香似乎從他幽怨的眼神裏感知到了什麽,全身不自覺地一顫。


    不過這樣的感覺稍縱即逝,她沒有多想,便又低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白係長,課長找你有什麽事?是不是……”


    彩羽好奇的歪著身子小聲問道,


    “是不是公布裁員名單了?”


    夜貓斜了她一眼,順手抄起一個文件夾拍在她腦袋上:


    “關你什麽事?沒聽過好奇害死貓嗎?”


    “哎呀,怎麽就不關我事?”


    彩羽揉了揉腦袋,進一步壓低音量,


    “白係長,有沒有,有沒有我的名字啊?”


    “你想被裁員嗎?”


    “不想。”


    “你想離開公司嗎?”


    “不想。哎,這不是同一個問題嗎?”


    “我原來也以為是同一個問題,不過現在不這麽想了。”


    “哎,白係長,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


    “今天下班前你就懂了,好了,公司的事少打聽,上班吧。”


    說完夜貓不再搭理彩羽,而是俯在桌子上寫寫畫畫,想著下班後怎麽去跟莉香聊“自願離職”的事。


    下午五點,所有二級部門的職員都收到了來自人事部的內部郵件:


    自願離職計劃啟動通知


    各位同事: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公司的支持和付出。在當前複雜的疫情與經濟環境下,公司麵臨很多挑戰,為了應對這些挑戰並確保公司的健康發展,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調整。


    經過深思熟慮,公司決定啟動“自願離職計劃”。該計劃旨在為願意主動離職的職員提供一個溫和且有尊嚴的離職途徑,同時也為公司提供更靈活的人力資源管理和成本控製手段。


    根據該計劃,願意參與的職員可以自願申請離職,公司將給予相應的補償和支持,包括但不限於不少於6個月月薪的經濟補償、職業轉換輔導、離職安置服務等。我們將確保所有參與該計劃的職員得到公正、透明及合理的對待。


    我們深知這對於每一位職員都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但我們相信這麽做是為了公司和職員雙方的共同利益。


    我們將全力支持參與該計劃的職員,為其未來的職業發展和生活規劃提供最大的幫助和支持。


    歡迎有意願參加該計劃的職員與人事部聯係,我們將提供詳細的信息和指導,並為您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幫助。


    讓我們一起努力,共同度過這個艱難的時期,再次感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謹致敬禮!


    這個通知一經發出,猶如在公司內引爆了一顆大核彈,眾人驚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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