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孝軒無心再聽他們交談,他進了烏篷,葉紅茯近日習武又趕路有些累,正倚在一邊榻上酣睡。


    納蘭孝軒坐下,靜靜看著狹小封閉的船艙,這比蕭不恭所說的棺材要大得多,還能夠擺下一張草席,一方軟榻,他無法想象兒時小小的越獨清獨自一人被關在漆黑的棺槨裏,那樣地獄般的時日,是怎樣度過的……


    ……


    河麵上寒霧蒸騰,越獨清牽著馬兒們走走停停,在下遊淺灘趟水過河。


    遠山含黛,秋深潦縮,河堤上有白鷺兩三,波瀾迷蒙遠去,一番好景,越獨清卻無心欣賞,一邊騎著乘風緩緩行進,一邊斂眸沉思。


    他此次出行,原是自蓬萊出發,去往漠北,一路上卻屢次遇到過似今日這樣的怪事。在琅琊歡迎客棧顯露身份時,曾為眾人所議論的兩件事——潘家樓縱火、掃平關龍寨,的確是他所為,但卻並不是行俠仗義之舉。


    越獨清原本的計劃隻是單純的複仇,數年前他為師父蓬萊遊俠軒車遲所救,此後一直認為越家覆滅,存活下來的人隻有自己一個。


    可他離開蓬萊,在途中經過關龍寨時,關龍寨的大當家見他額間刺字,竟一口咬定關龍寨在外的打家劫舍的兄弟是被他所害,本以為是越家覆滅之前發生的事,所以自己並無記憶,但當他道出自己的名字時,獨臂夜叉竟然傾全寨之力將他圍困,並認定他就是當年苦尋的仇家


    ——他出於無奈,逃走途中失手殺了獨臂夜叉……


    再說潘家樓的掌櫃,與獨臂夜叉的情形相似,但這二人的共同點就是——隻聽過越獨清這個名字,認識他額頭上的越字,卻沒有見過他本人,是以此次這位邀請他相見者所等之人是否真的是他,還是個未知數。


    但要說是否真的存在另一個“越獨清”,就更是撲朔迷離。


    正想的出神,不知不覺已臨近對岸,卻見周圍白霧迷蒙,跟方才晴朗的天氣大相徑庭。


    越獨清帶著馬兒們趟過淺灘,正欲往上遊去跟納蘭孝軒等人會合,眼前路途卻被霧氣遮掩,竹林繁茂,更加難辨方向,越獨清正在想辦法前行,霧氣中忽然傳來一個婉轉的女聲——


    “越少爺,我家主人有請。”


    越獨清心中困惑,聽對方稱自己少爺,不禁想起之前的銀衫少女,他問道:“是魚兒姑娘嗎?”


    “小女名喚雀兒,與魚兒是親姊妹。”


    女聲漸近,隻見自霧氣掩映的石子小路上走來一位妙齡少女,她發絲泛著金色的光澤,瞳仁竟是琥珀般奇異的色彩,活像一隻彩瞳金絲雀化做了人形。


    ……


    蕭不恭與魚兒相談甚歡,眼看船即將到了對岸,霧氣濃重起來,蕭不恭不禁問道:“魚兒姑娘,怎麽這一會兒的工夫,天氣竟變了許多,我們上岸之後該去何處找越獨清呢?”


    魚兒笑著,對蕭不恭道:“下遊有我姐姐雀兒為越少爺引路,不必擔心,河麵風涼,蕭公子不如先進船篷中休息片刻,一會兒靠岸時我自會叫您。”


    說著,那纖纖玉手便要來扶蕭不恭的胳膊,蕭不恭卻淡淡一笑,抬手打住,道:“不急,我還有一些話要問你。”


    魚兒一愣,問:“什麽話?”


    隻見蕭不恭收斂笑容,神情變得捉摸不定:“姑娘是要帶我們去作客,還是另有所圖?”


    魚兒笑容未減:“蕭公子這話什麽意思,魚兒當然是要帶你們去見少東家。”


    “果真如此的話,為何還要在船艙裏點藥香?”


    言罷,蕭不恭自腰間甩出一條九節銅鞭,撩開烏篷布簾,隻見裏麵納蘭孝軒、葉紅茯二人一動不動,均已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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