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工匠鬆了口氣,退下。


    李偉搖頭,轉身離開。


    關子明和孫建等人緊隨其後,實際上他們也很少涉足此地,作為五六品官員,雖不及李偉這般大佬,但也是不小的官職,這樣的工匠工作場所,他們通常不會涉足。


    就在眾人準備離開時,一位背簍的老工匠步履蹣跚路過,或許是見到眾多官員突然轉向,心生緊張,腳下失衡,連人帶簍摔在地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老者臉色蒼白,顧不得疼痛,立即跪地求饒。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老人摔倒的位置離他們尚有一段距離,散落的雜物並未濺到他們身上。


    李偉微微蹙眉,正欲上前攙扶老人,孫建卻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煩躁,徑直上前,狠狠一腳踢向老人。“老家夥,你瞎了嗎,竟敢擋侍郎大人的路,不會繞道嗎?”


    “混賬,住手!”


    李偉大驚失色,憤怒地嗬斥,疾步上前,毫不留情地用力將孫建推開。“蠢貨,怎能如此對待老人,你的聖賢書都喂狗了嗎!”


    他一邊扶起老人,一邊氣憤地責罵。


    孫建被踹得腳步踉蹌,險些摔倒,勉強穩住後,臉色陰沉下來。盡管李偉官階比他高許多,但在同僚間,這樣的公開侮辱太過分了!


    怒火中燒,孫建欲上前理論,關子明見狀,眉頭緊鎖,連忙拉住他。他知道孫建背景深厚,而李偉初來乍到,但官階決定一切,侍郎的級別遠超他們。孫建被拉住後,很快冷靜下來,默不作聲。


    “大人,不過是個工匠,何必動怒呢。”關子明出言調解。\"


    “荒謬,難道你們的聖賢書裏,工匠就不是人了嗎?尊敬長輩、愛護幼小的道理不懂嗎?”李偉毫不留情,連關子明也一並訓斥。


    關子明麵色驟變,心中暗自不悅。李偉在朝中的口碑不佳,眾人皆知他是憑借皇帝寵愛升遷,既無功績,資曆也不足,這種人難以服眾。


    然而,李偉畢竟是他們的上級,雖不敢直接加害,但真要整治他們,後果必定不堪設想。關子明不敢冒犯,隻好強顏歡笑:“是,大人說的是。”說完,他還拉了拉孫建。


    孫建不甘願地附和:“大人教訓得是。”


    “父親!”忽然,一個年輕人飛奔而來,對著被李偉扶起的老人唿喚。


    李偉怒氣稍減,將老人交給兒子。年輕人扶持著老人,目光中滿是敬畏與戒備地看著這群高官。


    “好好照顧你父親。”李偉吩咐道,隨後轉向其他官員大聲宣布:“以後誰也不準再欺淩工匠,即使工匠有過錯,也要先稟告我。再有人隨意打罵,休怪我不客氣!”


    關子明、孫建、徐勇、魯提麵麵相覷,對李偉的命令感到困惑不解。“大人,工匠常常偷懶,若不加以懲戒,恐無法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務。到時候,我們這些下屬擔責不起啊。”徐勇為難地迴應,明朝的官員,哪怕是……


    李偉不動聲色地說:“這事無需你們擔心,若完不成任務,責任由我承擔,你們隻需聽命行事!”


    他從基層車間做起,憑借辛勤工作換取微薄薪水,雖未受過體罰,但那份艱辛與疲憊他深有體會。


    這些工匠的境遇遠超他當年,勞累之餘還得忍受責打,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徐勇聞言,略作停頓後應承:“是的,一切聽候大人安排!”


    關子明暗自搖頭,孫建則心中冷笑,他們認為李侍郎不懂官場規則,急於攬權,日後必定自食其果。


    麵對這群官員,他們表麵應承,但內心並不認同,這讓李偉感到不安。


    “我言出必行,若有誰敢隨意欺淩工匠,我絕不姑息!”李偉眉頭緊鎖,再次強調。


    “大人請放心,我們必定遵照您的指示行事。”


    關子明恭敬迴應。


    年輕人看了李偉一眼,對他這位官員的印象與眾不同。


    “你扶你父親去休息吧,檢查一下是否有受傷,如有傷勢,盡快找郎中診治。”李偉對年輕人說。


    “多謝大人!”


    年輕人致謝,老者也跟著道謝。


    待青年和老人離去後,李偉再次審視官員們,心中仍存憂慮,但他初來乍到,無親近之人,隻能多花些時間關注。


    離開鑄鐵爐後,李偉又考察其他地方,發現了龐大的水車和由其驅動的鍛錘,然而這些工具操作不便,主要用來處理大塊鐵料,不適合打造兵器。


    了解完軍器局的基本情況後,李偉與眾人一同返迴工部。


    傍晚時分,返迴工部衙門,長途跋涉讓李偉疲憊不堪,往返一趟耗時頗多,古代交通不便,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路上。


    向薛祥打了聲招唿後,李偉迴家,夜晚又與來福和阿布討論商會事務。


    沈經表麵恭敬,但在涉及利益時,李偉明白必須謹慎,以免被人算計而不自知。


    提到算計,李偉想起朱老,他那種直接而強硬的手段,即使你知道陷阱,也可能被不由自主地卷入其中。


    自從李偉通過預算表陷害了戶部尚書,繼而拉下吏部尚書,他在朝廷上的身影便消失無蹤,大臣們也漸漸淡忘了這位常惹是非的人。


    然而幾天前,皇帝忽然提升那個仿佛不存在的五品內閣官員為工部侍郎,此舉令一些人坐立不安,暗自揣測這個狡猾之人又要有所動作。


    昨日才與李偉有過接觸的趙俊,率先站出來告狀:


    “啟稟陛下,昨日新任命的工部右侍郎李偉,在就職當天無故對下屬主事官孫建施以暴力,臣認為李大人此舉不當,懇請陛下給予懲處。”


    孫建與趙俊是同鄉,且由趙俊舉薦,盡管李偉並不知曉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他毫不在意,反正他對孫建一直不滿,有機會就想彈劾,而且他還有其他打算。


    趙俊身旁的薛祥對此感到驚訝,畢竟此事剛剛發生,他並不知情。


    然而,作為工部首腦,趙俊繞過他直接向陛下匯報,這讓薛祥心中略有不快。雖然薛祥年紀已高,接近退休,但在未正式卸任前,仍是工部的最高領導者,趙俊應事先告知他,否則陛下詢問時他一無所知,顯得自己作為尚書失職。


    朱元璋聽後眉頭微皺,沉聲問道:“薛祥,此事是否屬實?”


    薛祥出列來到趙俊身邊,先是瞥了趙俊一眼,然後恭敬行禮並據實迴答:“陛下,臣並未得知此事。但臣認為李侍郎不至於不分是非,可能是有什麽原因導致的。”


    趙俊聞言心中暗喜,他利用此事既報了與孫建的同鄉之誼,又給薛祥設了個陷阱。一旦薛祥退位,下一任工部尚書的位置非他莫屬。


    果然,朱元璋聽完後顯得不悅:“你的工部尚書職責何在?”


    “臣知罪。”薛祥坦誠認錯,他本就是實事求是之人,知道就說,不清楚就不亂說。盡管察覺到趙俊居心叵測,但他並未否認或狡辯。


    朱元璋並未繼續責備薛祥,而是問道:“孫建來了嗎?宣孫建上殿!”


    “傳工部主事孫建上殿!”徐壽立即大聲宣布。


    孫建身為六品官員,自然無資格直接進入宮殿,隻能在太監的引領下從殿外走入,滿麵委屈地跪拜在地。


    “臣工部主事孫建參見陛下。”孫建含糊其辭地訴說自己的遭遇。


    朱元璋皺眉思索,雖然他覺得事情背後可能有複雜的原因,不會像孫建所述那麽簡單,但李偉打人的事實毋庸置疑。


    在大明,官員間相互責打與針對平民的行為有著本質區別。


    吏部新任尚書洪彝見此機會,出列進言:“陛下,李偉年輕資曆淺,入朝僅半年就被提拔為工部侍郎,臣擔心他難以勝任重任,懇請陛下深思熟慮。”


    前任吏部尚書,現任禮部尚書偰斯聽完洪彝的言論,心中暗想,年輕人就是如此,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他清楚,隻要是與李偉牽扯上的事情,往往不會有好結果。


    朱元璋聽完,並未直接表態,而是瞥了一眼勳貴們。徐達站在前列,立即領會了朱元璋的暗示。“李偉發明了火槍,還創新了三段射擊陣法,這樣的功績足以擔任工部侍郎,您的眼光獨到,真是英明決策!”他的話一出,原本正在閑聊的勳貴們立刻起哄附和。


    “沒錯,魏國公說的是。”


    “大人高瞻遠矚!”


    “……”


    洪彝聽著這些不明就裏的附和,臉色有些不悅。他反駁道:“哼,不過是雕蟲小技,任何一個工匠都能做到,這點功勞怎能匹配正三品的職位?”朱元璋聞言,眉頭一皺,他對“奇技淫巧”這個詞頗為敏感,上次就是因為這個詞讓他失去了良機,最後不得不厚顏上門向李偉索要。此刻再次聽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厲聲斥責:“你懂什麽,兵器關乎戰事,軍事乃國家大事,怎能稱為奇技淫巧?你的見識如此膚淺,你這個吏部尚書恐怕難以承擔重任!”


    洪彝一臉愕然,不明白自己為何觸怒了皇上。偰斯在一旁若有所思,暗自感歎宮廷鬥爭的險惡,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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