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謝之棠咬著牙應他。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個道理,難道你的家庭教師沒有和你說?」


    「沒有。」謝之棠又應道:「現在哪輛車沒有糾錯係統?這算什麽危牆?」


    陸錦森聞言火氣更大了,沉聲道:「你幾歲了?糾錯係統是為了保障你橫穿馬路的安全而設立的嗎?下一次出門我是不是得找根繩拴著你?」


    謝之棠立刻恨恨地抬頭近乎尖叫地喊道:「別兇我!別兇我別兇我別兇我!」


    謝之棠喊完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就蜷起身體把臉埋到掌心裏,嗚咽的哭。


    陸錦森說完也自覺失言,立刻閉嘴靠迴座位上。


    陸錦森很少這樣生氣,即便是生了氣也不會這樣對別人發火。


    實在是這一口氣忍了又忍,又被謝之棠三言兩語竄著往上燒,才會這樣毫不客氣的和謝之棠說話。


    謝之棠為什麽絲毫不在意路上的車流就趕往上沖?


    是謝之棠信任汽車糾錯係統嗎?


    不是。


    歸根結底,是謝之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所以不擔心意外降臨。


    陸錦森一直記著,謝之棠之所以現在會坐在自己身旁,是因為他在一個多月之前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車內安靜下來,隻能聽見謝之棠含糊的抽泣聲。


    作者有話要說:*1前"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是埃科說的。


    *2*3是引用的歌劇《女人心》的歌詞。


    第34章


    謝之棠哭了一路, 等到車停在了停車場裏,已經什麽情緒都沒有了,隻剩下渾身疲倦。


    謝之棠和雙向障礙對抗這麽久, 是很清楚自己發病前的狀態的。


    隻是他換了新藥之後, 確實感覺到了平和。


    換藥以來的這半個月裏,謝之棠情緒穩定,不悲不喜,精神狀態也不錯。這樣的良好狀態, 讓謝之棠升起一種期許——也許,他是可以痊癒的。


    於是他感到犯病的徵兆, 也隻是放著, 想實驗一下新藥的藥效到底能不能控製住他的病情。


    沒想到, 他才生起一絲希望壯著膽子試探性的走出安全屋,就摔的這樣慘,這樣不體麵。


    迴想起自己這一天都幹了些什麽事兒, 謝之棠就羞恥又難過。


    怎麽能和陸錦森開那樣的玩笑?怎麽能利用陸錦森氣一位老人?怎麽能那樣不禮貌的詢問江海潮的傷疤?怎麽能惹陸錦森這樣生氣?


    謝之棠把臉埋在手心裏, 厭厭地想,媽媽說的對,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行為都控製不住, 就和動物沒有分別。


    謝之棠年幼時, 為自己的病情而困擾時,也曾和其他人一樣和母親訴說。


    他說他偶爾會忍不住做一些出於自己意願的事情。


    那時謝母正在整理自己的珠寶,聞言偏頭疑惑的看了站在展示櫃前的謝之棠一眼,問:「有人逼你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麽?」


    謝之棠沉默了好一會兒, 握在一塊的雙手絞緊又鬆開,反覆幾次才說:「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控製不住自己。」


    年幼的謝之棠向母親坦誠了自己的秘密,想要向母親尋求幫助。


    可謝母隻是漫不經心地擦拭著寶石說:「那你控製住自己呀。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行為都控製不住,和動物有什麽區別?」


    謝之棠想否認,卻又覺得媽媽說的沒錯。


    這不是謝之棠最後一次嚐試吐露自己。


    謝之棠猶豫許久之後再次鼓起勇氣和謝母透露出一點兒不對勁,仍然沒有受到重視。


    謝之棠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早餐,小聲的和優雅地吃著早餐的謝母說:「媽媽,我有一點難過。」


    謝母咽下了嘴裏的食物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才問:「難過什麽?」


    謝之棠認真想了一會兒他在難過什麽。好像並沒有為了某一件事而感到難過。


    隻是覺得,往日喜歡的事情無法再激起他的興趣,像是他和世界之間隔了一層毛玻璃,他隔著這層模糊的玻璃看著世界,什麽都和他無關。


    謝之棠知道這樣長時間的情緒低落是不正常的。


    於是他選擇向最親密的母親提出疑惑。


    他說:「我不知道我在難過什麽,隻是覺得…很難過。難過的精疲力盡。」


    母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你該調節好自己的情緒。」


    「世界上並沒有什麽過不去的事兒。」謝母說:「有時我們可能會遇上很傷心的事兒,媽媽的父親去世時,我也很難過,整日以淚洗麵。」


    謝母挺直腰背,像是很驕傲的那樣說:「但是我走出來了。你現在有什麽值得難過的事兒呢?你必須自我調節好情緒,沒有人可以幫助你,有些路註定是一個人走的。」


    謝母偏頭看了一眼謝之棠,想了想安慰道:「棠棠這麽聰明,一定能很快學會調節情緒的。媽媽可以,你也可以。」


    謝之棠在心裏應道:「如果我能調節好情緒,我就不會這樣難過了。可我調節不好。」


    謝之棠想張口,可一種巨大的無法名狀的疲倦忽然席捲了他,讓他無法再移動哪怕一根手指。


    於是他想說的話,全啞在了心裏。


    就這樣,像是被什麽捂住了口舌,謝之棠再難傾訴,一個人在路上走了許多年。


    陸錦森陪著謝之棠在車裏坐了一會兒,可謝之棠還是一動不動的蜷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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