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毅聲音渾厚,沉聲道:“方固,你修行多長時間了?”


    “師父,自弟子入門,已經四百三十七年了。”


    “那楚雲夢修行多長時間?”


    “額……這個不知。”方固暗道不妙。


    “從骨相上看,年紀不足百歲。”


    武毅一雙紅色眼眸斜著看了過來,“你往日自傲資質過人,悟性高超,修行也沒以前踏實,如今被一個毛頭小子追平,是什麽感想?”


    方固頓時冷汗都嚇出來了,支支吾吾不敢說話,盧琅更是一言不發,生怕城門失火。


    平心而論,方固的確有自傲的底氣,隻是這話他要是敢說出來,今天就得飛下山去。


    “三個月後,爭峰道上,若是你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還不如,就給我滾下山,以後不要說是老夫的弟子,老夫不教廢物。”


    方固猛然抬頭,眼神堅定。


    “定不辱師父名聲!”


    “辱我名聲?就憑你方固?”


    武毅好像更生氣了,“怎麽的,老夫這武尊的名號是你方固打出來的?要不你住在這山頂,老夫去山腰?”


    方固後背都被打濕了,苦著一張臉求饒道:“師父,徒弟不是這個意思。”


    武毅懶得理會他,這小子自從靈體境後,心氣不知道是怎麽的,一下子就泄了,雖然麵上看不出來,可作為師父怎麽可能不清楚。


    武毅不在乎弟子修為高低,卻對弟子的心性吹毛求疵,容不得一點懈怠。


    那個姓楚的小子好壞無關緊要,正好拿來敲打一下弟子。


    “盧琅,你也別裝死,那個姓孫的小家夥有點意思,你去試把手,打不過也滾下山。”


    盧琅幽怨地看了一眼二師兄,弱弱地迴答了一句“是”,連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杵在這兒幹什麽?站樁能站出神體境來?都滾蛋!”


    武毅兩眼一瞪,弟子落荒而逃。


    “嗬嗬,師兄是不是對弟子太過嚴格了。”


    武毅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身火焰紋的法袍,眉心火焰紋不斷搖曳,仿佛一團真火在皮膚上燃燒,麵相上比起武毅更顯老態。


    來人是天鑄宗太上長老程獻,元神境大修士,現任宗主是他的大弟子。


    “程獻,你也好意思教我怎麽管教弟子?”


    武毅冷笑道:“看看你們練氣一脈,像商賈,像官員,就是不像修士,很有麵子嗎?”


    程獻臉色一黑,卻也不敢還嘴,從小被打到大,武毅什麽脾氣他一清二楚,於是單刀直入說起他的目的。


    “那個雲曦……”


    “想都別想!”武毅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道:“練氣一脈已經夠烏煙瘴氣了,再搞歪門邪道,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天鑄宗就真的廢了!”


    雖然心裏氣得要死,程獻還是勸道:“師兄,萬毒蠱母雖然是邪物,可你也清楚這對各大宗門有什麽意義,凡人若能大量轉化成修士,我天鑄宗也能就此崛起。”


    “然後爭一爭三清宗門的地位?”


    武毅不屑冷笑道:“修道,修道,修士修的什麽道?萬毒蠱母是個什麽東西你不清楚?哪個修士能願意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別人手裏?”


    “天鑄宗這是準備走毒王穀的老路?你幹脆直接把宗門名字改了,看看天上那些老祖宗會不會一道天雷劈死你這個欺師滅祖的玩意兒!”


    “更何況,”武毅斜著眼看他,“你如何確定,那小子說的不是真話,那個女子體內的蠱物,萬一真的不是萬毒蠱母了呢?”


    “我又何嚐沒有這樣想過,可是萬事隻怕萬一。”


    程獻無奈道:“這件事就算我們不出手,別的宗門也不會停手的,至少我們還會善待她,別人可就不好說了。”


    “哎,不對,你說誰欺師滅祖?!”


    程獻反應過來,怒視武毅。


    “怎麽的,不服打一架?”武毅繼續斜視。


    “哼!懶得理你,咱們打架,惹別人笑話嗎?”


    程獻怒哼一聲,繼續說道:“別廢話,我們該怎麽辦?”


    武毅轉過身,正視著程獻的眼睛,嚴肅道:“我早就提醒過你,練氣一脈現在的風氣很不好,賺錢賺得連自己是個什麽人都忘了,你門下弟子,還有幾個認真修煉的?連帶著方固和盧琅都有些浮躁,我耐心有限,再有下次,可別怪我不顧宗門之誼!”


    “一個個的,跟著珍寶閣那群廢物不學好,真以為法寶能代替修為?浮華紅塵蒙蔽道心,說你們烏煙瘴氣都是輕的。你門下老三,這都第幾房小妾了?他怎麽不死在女人肚皮上?老四身上的法寶,都能把他給埋了。後輩弟子有樣學樣,有幾個認真修煉的?”


    “最可氣的就是你的宗主大弟子,修為也就那樣,心性更是稀爛,你指望宗門在他手裏能夠比肩三清宗門?”


    程獻歎了口氣,他又何嚐不知,隻是很多事他也不太好管,畢竟都是太上長老了,再插手宗門事務,會傷害到宗主權威,所以一直擱置了下來。隻是既然武毅明說了,就說明已經到了不得不狠下心修剪枝丫的時候。


    “那萬毒蠱母的事情?”


    “不管,不插手。”


    武毅麵無表情道:“我知道肯定是老二的想法,他從小心眼就多,肚子裏壞水最多的也是他。”


    “武道爭鋒,靠的是純粹實力,修道求真,求的是長生大道。敢在我灼陽峰上搞風搞雨,我一拳打死他!”


    “明白了,既然這是你的意思。”


    程獻得到了答複,也不多言,身形淡去,消失在山頂上。


    嫌惡地瞥了一眼炎山主峰,武毅走到另一邊的懸崖,麵對綿延起伏的山脈和平原,心中煩躁漸漸平息。


    高空的風,吹得衣角獵獵作響。


    山下人流湧動,世間煉體修士,正在逐漸匯聚於此山之中,求名也好,求利也罷,終究還是在人間這個泥塘打滾,滾滾紅塵侵蝕了多少人的求道之心。


    人間武道我為峰,孤高竟無後來人。


    也許隻有成仙,才能讓老夫找迴曾經求道時的激情了吧。


    這一刻高據頂峰的老人,映入很多人的眼簾,如今凡間的修士,無不以他為榜樣,為目標。可誰又能知道,他的心裏,人間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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