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穹落下,滋潤世間萬物。春雷隆隆,鬼魅邪祟都在這天威之下瑟瑟發抖,潛伏在陰暗之處不敢露頭,生怕驚擾了上神,一道天雷下來,魂飛魄散。


    四月初,清明時節,宜掃墓、祭祖、祭神。


    西寧城中的百姓不論貧富,都開始準備香燭、紙錢、貢果等祭品,來到自家祖墳前,清除墳塋旁長出的雜草樹枝等雜物,重新培上新土。並向祖宗先輩們匯報一年的情況,隆重的磕上幾個響頭,希冀著自家先祖能夠庇佑後輩們官運亨通,財源廣進。


    往日裏即使如同仇家一般的親族,此刻也要強忍著厭惡,聚在一起給自家的先祖燒香磕頭,也許還會在心中默默向先祖告狀,控訴自家兄弟敗壞家風,有辱門庭。


    至於有幸家庭和睦的人家,則是向先祖們保證,自家兄弟一定會相互扶持,在這人世間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延續血脈,讓家族千秋永存。


    都說祖宗積德,子孫納福。一個家族的興衰,從祭祖的時候,就能看出端倪。


    隻是這些都與楚雲夢無關,作為穿越而來的異界之人,前世便是孤兒,就像從茂盛的大樹上被寒風無端刮下的落葉,一路飄零,再也尋不到自己的根。


    如今來到這方世界,仍舊是孤兒一個。父母在一場妖禍中喪生,自己更是遠離“家鄉”,想要祭奠在這個世界的“祖先”都沒有機會。隻能默默地站庭院的屋簷下,看著淅淅瀝瀝的春雨發呆。


    終究還是離枝落葉,任憑雨打風吹去。


    本該是和煦的春風,夾雜著綿綿細雨,竟有些透骨的寒,楚雲夢不自覺地抱起了雙臂,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暖和一些。


    一連串的笑聲從門口傳來,參寶寶穿著單衣,從門口小跑著進了院子。


    “大騙子,下雨了哎,快來淋雨!”


    即便是站在雨中,參寶寶的身上也沒有一滴水,那點點春雨滴落在它身上時,立刻就被吸收,不留下一點痕跡。


    參寶寶有時候會下意識地以為,楚雲夢仍舊是一個草藥成精化作的人族,於是邀請他淋雨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本來還沉浸在憂傷中的楚雲夢,此刻卻笑得十分溫柔。


    “好的。”


    他緩步走進庭院,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反而覺得十分溫暖,連春風都好像溫柔了許多。


    楚雲夢又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半生飄零半生夢,此心安處是吾鄉。


    反正也是飄零的遊子,在哪裏不是安家?今生一年達到的高度,恐怕前世用盡一生也難以企及,何不在這世間,留下屬於我自己的印記?


    楚雲夢心中不再自艾自憐,而是充滿了希望。他低頭看向參寶寶,發自內心的開心。


    參寶寶也仰頭看著他,小臉上滿是高興。


    “大騙子,我們去山裏好不好?”


    “你想家了嗎?”


    參寶寶用力點頭,“是呀,夫子說清明節要祭祖,童悅他們也說要去給爺爺上香,那我也要去山神爺爺和鹿公爺爺上香。”


    “參寶寶,祭祖不是這個意思。”


    楚雲夢哭笑不得,參寶寶還是在人間待的時間太短,不了解人族的習俗。


    “啊?那是什麽意思?”


    參寶寶張大了嘴巴,眼神迷茫。


    “所謂祭祖,是人族對於逝去先人的緬懷,向先人祈求庇佑。你要是向山神祭拜,說不定會被打屁股的。”


    楚雲夢有些好笑的給參寶寶簡單解釋了祭祖的含義。


    “山公不會生氣的,人族也會祭拜山上神仙,這在山公看來,並不算冒犯。”


    桂清站在院門處,安靜地看著雨中的兩人,見楚雲夢誤會,才出言解釋山神和人族的關係。


    “可是山公好像並沒有設立神廟,似乎並不想讓人族祭拜?”


    楚雲夢也有些好奇,西寧城中土地廟、河神廟也有不少,卻從沒聽說過有人提起山神的名字。


    桂清溫柔一笑,“山公與這些鬼仙不同,自然不在意人間香火願力。”


    “哦?這中間還有什麽區別嗎?”


    桂清解釋道:“這世間山神來源有三種,一是如山公一般,原本是這山中一塊頑石,曆經無數劫難,渡天劫,成就靈仙,也就是你們人族的人仙境界,再經萬年成就地仙,這才被天庭封為山神。”


    “第二種,也是大部分山神土地、河伯水神的來源,便是屍解仙。這一類要修士由死而生,肉身生機斷絕,體內神魂不滅,因此也叫鬼仙。隻是這類鬼仙由於神魂屬陰,不得暴露於白日,需要世間百姓時時祭拜,以眾生願力凝聚金身,才能在世間行走。”


    “但是這一類山神土地、河伯水神,有不少是凡人私自設立的淫祀,不被天庭正統承認,需得護衛一方水土安寧,積攢功德,等到功德圓滿,由天庭巡查證實之後,方可被正式冊封。”


    “在這個過程中,鬼仙修為低微者,可能會被妖魔鬼怪打破金身,修為大損,甚至斬殺當場。而另一部分鬼仙生前死後作惡多端,不是被地府黑白無常勾魂,就是被凡人修士砸了淫祀,破了金身,最終魂飛魄散,再入輪迴。”


    “第三種,則是人間修士成仙,由天庭冊封在人間曆練,待得功德圓滿,方能接引升天,成為天仙。”


    楚雲夢恍然大悟:“也就是說,這人世間的所有神仙,除了鬼仙需要人族香火願力煉就金身,其他兩類都不需要祭拜。”


    桂清點頭道:“是的,所以山公即使不設立山神廟,也不會對他有絲毫影響。而且吸收願力本身就是與人族建立因果,若是不還願的話,自身反而根基不穩,容易遭劫。”


    “那你說的遭劫又是什麽意思?”


    “鬼仙凝練金身,本就是靠的人間香火願力,若是信徒的願望無法實現,自然就不會有人信奉。金身失去了根基,遲早也會崩裂,修為大損。”


    楚雲夢皺著眉,他想到了其中的隱患。


    “那豈不是要有求必應,若是信徒的要求太過分,或者信徒本身就惡貫滿盈,鬼仙還要滿足他們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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