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驚膽戰地張望了好幾日的天空,然後發現那破洞的異象仿佛一場過於生動的噩夢後,首都的人逐漸迴歸了正常的生活,但酒館小巷中的各種流言依然紛紛不息。


    普通的平民終其一生也沒有踏入蘭斯洛特別苑的機會,那裏是華美的莊園還是一片廢墟,對他們所產生的影響,也許還不如路邊突然多出的一具魔獸屍骸。


    這還隻是舉一個例子,如今那場風波中,蘭斯洛特別苑之外殘存的每一絲魔獸的痕跡,基本都被魔塔給帶走了。


    魔塔的人一度想直接進別苑帶走那隻尚存的魔獸,但掂量了幾下,在腳直接踩上別苑的土地上前,先派人給莉莉安娜的府邸送去了一封信。


    “別苑是蘭斯洛特家族的領地,”那封信在天不亮就急匆匆送到了莉莉安娜麵前,當時她已經在桌前忙活了好一會兒了,撕開信封快速瀏覽了一下,開口道,“這是什麽意思呢?請我幫他們跑腿去一趟賽爾斯,還是讓我做主?”


    “這個……這件事是誰做主,是公爵大人與殿下之間的私事,”過來送信的是個禿頂的中年男人,舉手投足間都是一股子久浸官場的氣息,“我們哪裏敢置喙殿下的家事,隻是事關首都的安全,茲事體大,才不得不清晨打擾殿下休息。”


    莉莉安娜笑了笑,這群人變臉比翻書還快,不過幾個日夜,如今已經沒有人在她麵前提佩特羅小少爺的名字了。隻有小少爺自己十分哀怨地到府邸來找她,還撞上她人不在,怏怏地吃了幾塊點心、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


    心懷著一些愧疚,莉莉安娜打開那封信閱讀了一下,那是一封寫得十分傷感的情詩,每一句都押了韻腳,找個樂師來配上音樂就能直接唱出來的那種。


    女人覺得還是需要給被自己當了擋箭牌的男人一點兒交代,雖然他們之間的交往一直都是社交場合未婚男女正常的交集,遠達不到過從甚密的程度。


    於是她專門擠出了一天下午的一個小時,讓沃倫·佩特羅和萊姆·費雷來陪她吃了點下午茶。在席間提出了她早就想過的“一點兒補償”:我沒有打算在你們中間挑一個做丈夫,但是你們可以跟我幹事業,看你們願不願意吧。


    她都沒有立刻得到他們的答複。


    費雷顯得很平靜。之前在佩特羅小少爺高調地黏著莉莉安娜後,他就再也沒有主動往莉莉安娜身邊湊過,除非得到她的傳信,也不會主動過來。


    而佩特羅小少爺的眼圈都紅了,一副被純情少年被玩弄了感情的模樣,最後等費雷離開後,憋半天憋出一句來:“但是……蘭斯洛特公爵又不可能天天陪著你!我……我……我不介意殿下有情人!”


    莉莉安娜就沉默了,你說這小子純情吧,他能說出這種話來,不愧是百年貴族之後,對結婚後各玩各的習以為常;你說這小子玩得花吧,他們兩個最親密也就跳過幾晚上舞,他就一臉“你要負責”的委屈神情。


    “他居然想讓克裏斯托夫做小。”瑞拉之後銳評道,“不怕哪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被一道雷給劈死了嗎?”


    “哦這裏的情人和咱們那邊的皇後妃子啥的不一樣,你看這些貴族都是一夫一妻,他們的情人也基本是別人的妻子,我覺得更像……開放式婚姻。”話雖然這麽說,但莉莉安娜的腦子還是不受控製地為克裏斯托夫配上了“x妃迴宮”的經典畫麵,“他覺得我和克裏斯一年見不了幾麵,我提醒他我下一秒就能去賽爾斯,他才不說話了。”


    話說迴現在,麵對著魔塔的來人,莉莉安娜迴答道:“那魔獸的特征看起來和海上的魔獸相似,所以公爵迴賽爾斯時就帶迴去了,我想他們也不會殺了它,等他們研究完了,魔塔指定一個地點,我送過去就是了。”


    “隻是,蘭斯洛特領土上的事情,還是該先知會蘭斯洛特一聲,如果你不知道他家使臣的地址,我可以給你。”莉莉安娜正色,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信封,“直接過來要我做決定是不妥當的,下不為例。”


    這個態度其實是給蘭斯洛特派係的人們看的,莉莉安娜並不想給他們一種盛氣淩人的“你們公爵跟了我,從此賽爾斯都要我說了算”的感覺,這很容易引起那邊態度的反彈,屆時她與克裏斯托夫夾在中間都難辦。


    一輛馬車在中午時分低調地駛過了首都城門——低調是指它沒有使用明顯的家族紋樣做馬車裝飾,但不耽誤它是被四個皇家騎士在前後嚴密保護著進了城,然後直奔往皇宮去了。


    “這是瑪麗迴來了,”莉莉安娜一早就聽說天空破洞的第二天,皇帝就著急派了人想去把大女兒接迴首都,這一次皇宮的人沒有吃閉門羹,他們順利把人接了迴來,“被嚇著了吧,畢竟從天上往下倒的魔獸不會講究她的血統她的美貌,那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危險,想要迴家接受保護,是情理之中,也是權衡利弊之下最好的選擇。”


    一個人瘋狂的程度該怎麽衡量呢?莉莉安娜覺得,對於生死的態度是一個很好的指標——從這個標準來說,瑪麗比起夏爾洛,還算是個有點兒理智的人。


    莉莉安娜對於夏爾洛的“瘋”的認識,很快就會再上一個台階。


    正當她整理了一番裝束儀容,打算去見來她這裏作客的幾個大臣時,皇太子突然隻身到了她的府邸門口,一身便裝,頭發就像剛剛在風裏狠狠吹過一番似的,伸過一個金燦燦腦袋便問門口的侍從道:“我妹妹在裏麵嗎?”


    皇後去世後,皇宮對皇太子的管束明顯還是放鬆了一些,不再強製他住在宮中,他的府邸距離莉莉安娜的府邸距離不算遠。


    皇太子一臉“我隻是跑步——不對,歪歪扭扭飛到這裏到這裏順便問一嘴”的表情,但侍從哪裏敢耽擱,立刻上報到了莉莉安娜那邊。


    於是莉莉安娜隻能讓廚房再去準備點兒點心和茶讓會客室裏的人等著,瑪利亞·愛德華茲負責在會客室幫忙說明一下情況,她則下樓去看夏爾洛這趟來有何貴幹。


    “嘿,你果然在呢。”夏爾洛衝莉莉安娜揮手,見他沒有進門的意思,莉莉安娜隻好從門廳走出來,並揮手讓身後的侍女侍從不必緊跟著。


    皇太子和公主就這麽站在路邊說話,也不知道路過了誰家的馬車,見到此情此景仿佛連人帶車都愣在了原地幾秒,然後加快速度離開了。


    “早上好,哥哥,”如今的天氣已經火力全開,莉莉安娜又穿著見客的正式衣裙,站在陽光下不多時便出了一身薄汗,她抱起雙臂說道,“如你所見,我有客人,所以現在沒有辦法陪你玩。”


    她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咬重了最後三個字,對於夏爾洛始終不肯合作的那種無所謂態度,她還是有些不滿的。


    “我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的。”說話間,夏爾洛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一張都沒有放在信封裏的——好吧那不是紙,那是一張薄薄的、卷成卷的金片,曾經他用相同的方式給瑞拉寫過信——遞給了莉莉安娜。


    夏爾洛看著莉莉安娜一臉茫然地把那張金片有些費力地鋪平,用手指指著下方的一塊沒有刻著字的地方說道:“我迴去想了想你那天說的話,如果你同意上麵的事,在這裏簽了名,我以後就聽你的。”


    “嗯……我覺得我腦子裏的那些想法是不會變的,但是我可以按照你的願望去做事。”看莉莉安娜愣在那裏,他又點了點上麵刻著字的內容,“前提是,你要答應我這些。”


    “我每讓你做一件事,你就要在這個金片上做個記號,然後等‘末世的預言結束’之後,每一個記號都代表我要無條件按照你的想法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陪你玩一天,無論那一天我打算做什麽。”


    在燦爛的陽光下,金片上的字母不那麽好辨認,莉莉安娜皺著眉頭眯著眼,像個小老太太一樣看了半天:“嘿,你的意思是,哪怕我和克裏斯辦婚禮儀式那天,你讓我陪你消失一天,我都得無條件跟著你走嗎?”


    “那——多——好——玩——啊!”夏爾洛眼睛亮閃閃的,就像通過莉莉安娜的問題親眼看到了那個雞飛狗跳的混亂場麵似的,“怎麽樣,我保證在這段時間會乖乖的,你需要我的魔法去應付魔獸,或者別的什麽怪東西,都可以。”


    莉莉安娜挑眉:“那如果我需要你來幫我對付皇宮裏的那些人呢?”


    夏爾洛“嗬嗬”地笑出了聲,他用輕慢的口吻說道:“我連末世的預言成真都覺得無所謂,你覺得我會額外在意誰的生死榮辱?”


    莉莉安娜沉默了一瞬,說道:“我以為你至少在乎……皇帝和瑪麗公主,之類的。”


    “母後死的時候我確實很傷心,但是當她下葬,我站在聖神殿裏意識到,對於她來說這是個解脫,如果活下去她永遠都無法睡得那樣安詳。”夏爾洛顯得很平靜,“我覺得對於她來說最好的結局不是帶著活著的迴憶走上聖神的階梯,那反而是一種殘忍的折磨。”


    “我不希望和她在哪裏重逢,她應該忘記我,”夏爾洛說道,“這些話讓我看起來像個混賬,瑪麗一直說母後隻愛我,但愛並不總帶來幸福,看看我們這一家人——我還是覺得所有人迴歸虛無沒有什麽不好,這世上所有的煩惱和痛苦也都消失了,不是嗎?”


    莉莉安娜一時不知道該說啥好,夏爾洛有他的一套思考問題的方式,它顯然是極端的,也是消極的——但,沒有雙重標準,就像他說的,“都沒了,很公平”。


    “所以,我開出了我的條件。”夏爾洛瞬間又換了個語氣,歡天喜地地指了指那張金片,“雖然你是我的妹妹,但是我這次不接受任何還價,那麽,你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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