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布朗子爵最近的日子過得很鬱悶,他的的壞心情大多都是源於皇太子夏爾洛·普林斯。


    “皇太子殿下這樣是當不好皇帝的!”當子爵喝得醉醺醺、嘴上已經全無把門的時候,便會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沒有寫在紙上的規矩,往往比寫在紙上的還要重要,而他完全不講究大家多年來的默契,這讓我們以後還怎麽為他效忠呢!”


    當然,當然,這都是他喝得爛醉的時候才敢說出口的話,真正跪在皇太子的腳邊時,子爵會努力地蜷縮起自己肥碩的身軀,雖然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肉蟲。


    人在覺得危險的時候,總會想用減少自己存在感的方式獲取一點安全,雖然對於他的身材來說,這件事的難度太大。


    “臣下已經竭盡所能地在維持救濟院的運轉,”他隻能用誠惶誠恐地語調和金發青年說話,“但,那些平民實在是貪得無厭,恨不得每個人都把所有的口袋裝滿才離開。”


    “殿下現在正在閱覽的清單,都是臣下連夜親自監督下人計算的,如果能得到皇宮足夠的支持,臣下有絕對的信心達到殿下提出的所有要求……”


    沒有錯,在最初,布朗子爵認為首都及其周邊的凍雨連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因為,天氣的異常就會導致平民的生活困難,困頓的平民的第一反應是湧入救濟院求助,而皇室為了安撫平民,就會增大對救濟院的投入——換句話說,皇宮就會把大把大把的錢幣送進他布朗·漢斯的口袋。


    至於這些錢最後到底是誰花掉的,當然會有人關心,但是這些人平時都很忙,他們也不想親自去那些髒兮兮的、看起來去一趟都會讓人生病的平民區。


    坐在自己豪華的府邸裏閱讀用華麗而優雅的字體謄抄好的報告就顯得輕鬆很多了,也讓他們不用費腦子就可以向更上一級的人匯報——每上一級,報告就變得更加完美,直到最後呈遞到皇帝眼前,那就是一片美好而繁榮的景象,每一枚錢幣都花到了該花的地方、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漢斯·布朗子爵自認是很有能力的,他每天也有特別多的煩惱,要讓皇帝最後看到那麽一份漂亮的報告,他還是要從兜裏掏出不少成本來的,從這個角度,每一枚錢幣確實都花得恰到好處。


    所以,在凍雨剛剛開始的時候,子爵敏銳地嗅到了不同尋常,他立刻就開始準備感情充沛的文章,準備伸手向皇室要錢。


    聽說皇太子殿下要親自過問此事,子爵一開始有些不安。因為皇太子行為乖張的傳聞,從他開始參與議政就一直在大臣間流傳,但子爵轉念一想,皇太子畢竟才十幾歲,玩魔法確實沒有人能玩得過他,但玩別的,他還太嫩。


    但漢斯·布朗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子根本不想玩,他是直接把大家樂此不疲玩了多年的桌子直接掀起來,往他臉上砸。


    “子爵的家裏,尤其是書房和庫房,每到冬天都很容易著火。”夏爾洛·普林斯一邊說還一邊用他那雙活潑透亮的藍色眼睛打量著子爵書房四周的裝潢。


    “父皇這麽些年來,從未深究過你的書房燒毀後,消失的賬本上說不清楚的金幣到底去了哪裏,這一次情況特殊,子爵就一口氣把這些金幣都交出來吧,它們從一開始,就不該是你的,如今也該去它們應該去的地方。”


    “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嗎?沒關係,布朗卿,正好你家今年還沒有著火,都讓人有些不習慣了,是不是?我不介意幫你一把,隻是我這個人玩起來就很容易忘形,可能沒辦法恰到好處的隻燒你的書房。”


    皇太子說這些話時語氣仿佛一個真的隻是在玩火的孩子,漢斯·布朗卻聽得冷汗浸透了衣服,大冬天裏額頭上卻有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滾。


    皇室——或者說,皇太子殿下,他仿佛不打算為這場天災花費普林斯家金庫裏的一枚錢幣,漢斯·布朗不是他言笑晏晏地威脅的第一個貴族,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那湛藍的眼睛仿佛兇殘魔獸的眼瞳——布朗子爵從前一直沾沾自喜,他教導自己的長子:“魔法隻能讓人屈服,要讓人心甘情願地圍繞在你四周,你需要的是錢,越多錢越好。”


    現在子爵覺得,自己想錯了,皇室這麽多年縱容著他中飽私囊,實際上就像在養一隻家畜,想不想殺他放血,隻是一念之間。


    “他真的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金庫,子爵發出了悲慘的哀嚎,“殿下對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如此不留餘地,長此以往,還有誰會為這樣的皇室賣命效忠呢!”


    所以,當救濟院的管理人,一個個子瘦高仿佛竹竿來到子爵府說想要求見子爵時,他都忘記了還有這麽個人,聽到“救濟院”三個字就氣不打一處來,把手裏的酒杯往地上一扔,吼道:“讓他滾!我一點錢都沒有了!”


    “尊敬的大人,那人說,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您稟報,和錢財無關。”管家又出去一趟後,迴來小心翼翼地說明道,“那人說,他的消息……也許能讓大人從皇室那裏得到意想不到的榮耀。”


    子爵罵了幾句很難聽的話,說道:“榮耀?那東西有個【髒話】用!我要金幣!把我的金幣還給我!我的金幣!”


    子爵這些年勤勤懇懇地積攢,這首都城裏論爵位,有不少人地位高過他,但論真金實銀,他不說排前五,至少也在前十,被皇太子一句輕飄飄的威脅就拿走了大半,讓他怎麽不捶胸頓足、一蹶不振。


    “罷了,讓那人進來吧。”子爵用死氣沉沉的語調說道,“但你讓他想好,如果我沒有聽到我想聽的話,我會殺了他,用他的皮和骨頭彌補彌補我金庫的虧空,你就這麽直接告訴他。”


    “聖神信使?”坐在自己華麗的椅子上,子爵皺著眉頭聽著趴在地上的瘦竹竿說話,他咂了咂嘴,搖了搖自己肥胖的手指,各種戒指套在他的指節上,讓他的手像一節節亮閃閃的香腸,“再說詳細點兒!”


    子爵心情不佳,誰都看得出來,瘦高的男人誠惶誠恐地趴在地上,開始詳盡的講述事情的經過。


    “大人,昨天皇太子殿下又到了救濟院,我見一個女人鬼鬼祟祟的,仿佛想偷偷地去見殿下,我怎麽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這樣的事情如果傳到皇宮裏,皇室因為事情發生在救濟院而怪罪子爵該怎麽辦?所以我立刻抓住了她——”


    “我讓你詳細說,沒有讓你說廢話!”子爵很不高興,“說聖神信使!”


    “是,是,大人,我這不是想著前因後果要說全嘛——總之,那女人一開始嘴很硬,我威脅她要把她交給皇家騎士,她才說,她是想給殿下帶去一個重要的消息,借此討要獎賞。”


    “我想著,對女人嘛,也不能太嚴厲,便和她講道理,告訴她,以她這種卑賤的身份是不可能見到皇太子殿下的,如果她真的有什麽事,我可以幫她想辦法轉達,本來隻是想讓她老實些,結果她告訴我,聖神信使就在救濟院裏!”


    “本來我以為她說的是瘋話,但她說的聖神信使是瑞拉·格林,這讓我就有些不敢自己拿主意了,要知道,這個女人留在救濟院也是瑞拉·格林的主意,兩個人關係不錯,她就住在格林從前住的閣樓裏,知道格林的秘密不奇怪。”


    “有證據嗎?”子爵這時候已經很感興趣了,他手指在桌上敲一敲,“總不能一個救濟院的瘋婆子說一個人是信使,那就是信使吧?”


    “我當然問了,大人,我也是有了一些把握才來向您匯報的。”瘦高的男人露出了笑容,“那女人其實也神神秘秘的,說不清來頭,總拿布包著自己的一張臉,但女人嘛,對她溫柔些,說些甜言蜜語,她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


    “別自吹自擂了!”子爵聽得不耐煩,強調道,“證據!”


    “是!是!大人,我馬上就說到了。”瘦高男人說道,“救濟院裏有個小姑娘,之前被其他幾個孩子推下了樓,傷得很重,所有人以為她要死了,結果被格林帶迴家幾天,迴來時就隻有臉上還剩一點疤。”


    “那女人又說起她,從前她也是一直生病的,在救濟院被治好了,雖說格林給了她草藥吃,但她偷偷看過藥材,不管是那小女孩吃的藥,還是她吃的藥,用的都是些最簡單最便宜的藥材,那格林二十歲不到,而且身為平民卻會魔法就已經很奇怪了,還有這樣魔塔裏的人都沒有的高超治療技藝,這不是很奇怪嗎?”


    “而且她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瘦高男人說道,“大人,別說是救濟院那樣的地方,就是咱們的子爵府,仆人堆裏每年病幾個死幾個都是常事,我打聽過,自從格林來了這個救濟院,就沒聽說過誰是病死的,哪怕是被丟在台階上就剩一口氣的嬰兒,她抱在懷裏喂點兒水就能哭出聲來,您說,這是不是聖女!”


    “這……”子爵開始摸自己的下巴,“嗯,有點意思。”


    “是吧,大人,所以我立刻攔下了那個女人,我允諾她,這件事由我去向皇太子殿下稟報,之後的賞賜,我會分一大半給她。”男人按捺著心裏的激動,覺得一大筆錢財在向自己招手——分給那個語氣高高在上的蠢女人,怎麽可能!


    “我想,如今凍雨連綿,四處人心惶惶,如果能讓大家知道聖神已經派來信使,肯定能讓所有人都安心下來,這樣的功績如果讓皇太子殿下記在大人頭上,那——”


    “誰要那臭小子記!”子爵氣不打一處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還是皇帝,而不是夏爾洛·普林斯!這樣重大的事情,自然是要親自覲見陛下,好好說明!”


    “是,是,還是大人英明——”


    “但是,說來說去,也隻是你們的揣測罷了。”子爵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他想了想,決定給自己拉個墊背的,“去叫管家來,我要去拜訪一下咱們首屈一指的大神學家,昂·弗洛倫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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