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水一樣過去,擺在莉莉安娜麵前的,有一個壞消息和幾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邦德先生拒絕了她們“到平民學校做管理人”的提議,老人不想在這麽大的年紀還背井離鄉、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


    “別的都不提,我也不放心留蘇珊一個人在這裏啊,那老婆子成天咋咋唿唿的,但遇到事總拿不定主意。”邦德先生當時是這樣對瑞拉說的,“再說了,我都是掰著手指過日子的人了,不想折騰了。”


    “我們大概是低估了這種車馬慢行的時代,人對生活了一輩子的故鄉的眷戀。”莉莉安娜聽瑞拉困惑地說“我覺得他成天去挖草藥也很折騰”後,寬慰她道,“老先生又不知道我能瞬移,一時半會兒我們也不打算告訴他。在他心裏,去南方多半是一去不複返,這不是酬勞的問題,是大半生都白活的那種感覺。”


    “再去找人選吧,賽爾斯那麽大,肯定還有合適的。”莉莉安娜當時是對瑞拉這麽說的,但這事哪有這麽簡單。


    哪怕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隻要有油水,就能引來蒼蠅圍著嗡嗡飛,但莉莉安娜是絕不可能把自己的第一項實踐交給蒼蠅管理的——但,蒼蠅們都很聰明,它們不會一開始就露出自己那對隻盯著油花的複眼,它們隻會坐在你麵前,禮貌而拘謹地搓自己的手手。


    也許克裏斯托夫迴來後,就能拿著名單直接告訴她:“這是蒼蠅,這是老鼠,那是狐狸,嗯,這是一隻還不錯的小鷹。”但莉莉安娜不想在起步的時候就直接舉手投降、開始依賴這個男人的判斷力,那她還不如把所有事都外包給他,自己扮成貴婦去喝茶呢。


    我是可以犯錯的,但我不能閉著眼睛犯錯,哪怕最後真的踩了坑,我也得睜大眼睛迴憶起來自己是怎麽栽進去的,這樣才能知道以後怎麽繞道走——莉莉安娜現在感覺,她每天都在給自己打氣。


    真是見鬼,要是當年坐在實驗室裏也有這樣的勇氣和幹勁,她應該也不會水得自己臨畢業都不好意思了。


    但還有一些好消息能衝淡她的焦灼:比如瑪麗公主給瑞拉送了去她的莊園作客的邀請函,凱特最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為這次的會麵準備材料——莉莉安娜驚覺,自己都還沒見過這個“姐姐”,沒想到瑞拉先她一步。


    對瑪麗公主的好奇,莉莉安娜還是有的,因為在很多社交場合,大家都喜歡把她們兩個放在一起說事。同時,她還是存了百分之一的擔心,哪怕是瑪利亞·愛德華茲親自去接瑞拉到莊園、路途也不算特別遠,莉莉安娜還是打定主意那天晚上一定要去查看瑞拉的安全。


    就算是她多慮了,也能順便把瑪麗公主的莊園納入她的可瞬移地圖裏,隻賺不虧。


    還有第二個好消息:克裏斯托夫迴來了。


    人是清晨到的主城門,蘭斯洛特公爵親自在城門迎接,莉莉安娜和公爵夫人站在城牆上看著,城門後是已經陷入了狂歡氣氛的人群,讓莉莉安娜親眼見證了一把賽爾斯的美女是怎麽迎接遠行迴來的英雄們的。


    一句話概括,大飽眼福,大飽眼福,還是大飽眼福。


    早在幾天前,各種裝著珍饈美味的車就在天上飛來飛去,最後停在公爵府的空地上再被仆人收拾抬走,之前莉莉安娜時不時去散步的巨大草坪已經立起了華美的石柱和用巨大的草葉編織成的圍牆,被油脂烘得圓潤發亮的長桌長椅搭配上篝火和精致的魔礦石燈,露天的慶功宴場地布置完畢,而這隻是核心的宴飲區,在海灘以及公爵府的前廣場上也已經安排好了桌椅。


    他們甚至給風隼準備了一個足有三個莉莉安娜高的生肉架,還淌著血的巨大不知名動物被有莉莉安娜手腕粗的樹枝架起來,七七八八地堆放成小山形狀,莉莉安娜不太聞得慣那種海腥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隻遠遠地看著一隻隻大鳥在空中歡快地盤旋,時不時下去撕咬一大口。


    早上抵達主城,然後步行進公爵府,期間與沿路的臣民一起慶祝。迴到公爵府後,向代表皇帝的皇室大臣稟報夏巡情況,時間就已經到了午後。和皇室大臣相邀來到核心的宴飲區入座,舉起酒杯宣布慶功宴開始,這頓飯能從午後一路吃到深夜。


    所以,這一天雖然很熱鬧,但其實和莉莉安娜關係不大,從城門上下來,她的規定動作就已經完成了,而至於後麵的狂歡宴飲環節,公爵夫人是委婉地和她提了“到處都是醉醺醺的騎士,那味道不太好聞”,莉莉安娜知道,這就是女眷不方便出席的意思。


    但她沒想到,她隨便吃過一點午飯,正琢磨著外麵太吵鬧、今天做什麽好的時候,公爵夫人卻匆匆忙忙過來找她。


    “情況就是這樣,維德已經先去作陪皇室的大臣了,但是這一次的慶功宴,還是克裏斯來宣布開始比較合適,如今這個時間點,出一點岔子都能引來四方猜疑。”公爵夫人對莉莉安娜說道,“我想……”


    “我去吧,我去找他。”莉莉安娜已經聽懂了事情的原委:克裏斯托夫剛剛和皇室大臣完成了那套君君臣臣的繁瑣禮節,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就被等一旁的一位老臣給拉進了議政廳,兩個人關上門也不知道在說什麽,眼瞧著午後的陽光越來越烈,還有一大幫人等著開飯呢!


    這大臣的名字莉莉安娜聽得耳熟,是個侍奉蘭斯洛特家族的老家臣了,一生兢兢業業,但可能就是太忙碌了,沒有太顧及得到兒子的教育。


    孩子不成器,自己為了一家的榮譽和富足也不敢輕易退下現在的位置,還做著“我那頭發都開始變白的兒子有一天會突然幡然醒悟然後接我衣缽”的夢。


    但年齡大了,做事不可能還像年輕時那麽麵麵俱到,他的那個位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饞著,正好遇到他兒子又犯了錯,雪花一樣的信件就飛進了公爵府。


    家主的位置交接在即,各種人事改動都要等克裏斯托夫繼位後再做論斷,平靜海麵下的暗流才是最危險,所有人都覺得這一段空窗期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但敢直接堵著剛剛夏巡迴來的少家主不讓他吃飯的,也就隻有那種資曆能算到他爺爺輩的老臣了。


    隻能說世上事情好巧不巧,莉莉安娜正好知道這老臣的兒子幹了什麽事:喝醉了酒坐馬車迴家時,因為對麵來的馬車沒有給他讓路,就直接用雷元素魔法燒了那輛馬車,馬車裏坐的人受傷不重,但駕車的馬車夫卻被燒得麵目全非、當天晚上就死了。


    因為知道燒自己馬車的是誰的兒子,馬車的主人並沒有聲張這件事——還有種說法是,那輛馬車裏有他的情人,他情人的丈夫也是個厲害角色。


    總之,馬車的主人想要息事寧人,但偏偏又是個吝嗇性格,不願意給自己的仆從更多的安撫和補償。


    馬車夫的遺孀和兒女就成了這些貴族間的皮球,被踢來踢去,甚至還被老臣的兒子威脅“我不喝酒也敢用魔法燒死你們”。


    但馬車夫卻有一個暴脾氣的兒子,捧著父親燒焦的衣物就去了審判庭,隻是門都沒進去就被趕了出來,然後遇到了當時奉莉莉安娜命令在那裏記錄各種見聞的伊樂·科肯納。


    伊樂·科肯納不但記錄下了這件事,還給馬車夫的兒子支了招:這件事在審判庭說沒有用,你要是真的豁出命去不怕報複,就去公爵府的門口,對著每一個出來的馬車大聲說你父親的遭遇,那些馬車裏的人對給你父親報仇沒有興趣,但一定有人對做這件事的人的老父親感興趣。


    於是,這件事就這麽傳播了開來,造成了那個老臣今天的堵門。


    他的做法莉莉安娜也能理解。家臣的身份不比皇室冊封的爵位和土地,可以穩定地代代相傳,一旦失去了所侍奉的家族的信任,隻是失去財產和地位都是輕的,被殺光全家也不算什麽稀罕事情。


    隻是,他兒子得意洋洋用閃電到處劈人的時候,為什麽就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有更強大的魔法劈到自己的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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