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時間,莉莉安娜也在沉思。


    首先是瑞拉那邊打聽到的消息,目前仍然不能確認大皇子的未婚妻貝蒂·莫德是不是真的出了事,但他的府邸肯定發生了什麽。


    坊間傳聞,大皇子的府邸周圍現在至少有一小隊皇家騎士在輪班,也就是說,這個男人要麽是被嚴密保護起來了,要麽是被軟禁起來了。


    而“準大皇子妃跳河”這個傳聞,也是越傳越真,有人連具體在什麽地方跳的都給講出來了。瑞拉本來是將信將疑想到附近去看一看,去了發現那地方四周也被皇家的護衛和騎士給戒嚴了——這下,消息就有點兒像真的了。


    “這件事風聲肯定會注意的,等克裏斯托夫迴來了,我們應該就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莉莉安娜知道,從平民的層麵是基本不可能再深一步了解真相了,說不定她在賽爾斯坐幾天、八卦就自己長了腳到她跟前去了。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真是為了那個男人,那實在不值當。”瑞拉搖搖頭,“那條河我看了,水漲得厲害,真的跳下去的話,還能被救起來的可能性很小。”


    “但首都前幾天的雨沒有這麽大吧。”莉莉安娜也歎了一口氣,雖然她平時能感覺到那位莫德小姐不太喜歡她,但聽到認識的人生死不明的消息,心裏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但這件事沒有占據莉莉安娜太多的注意力,她手裏收到的一封來自夏爾洛·普林斯的信,才是讓她今天真正心情複雜的原因。


    這封信是皇室例行派來收集夏巡情況的大臣為她帶來的,對她說是“出發前皇太子殿下親自送來,叮囑了務必要交到斯諾懷特小姐的手上”。


    信並不長,但莉莉安娜讀了很久。


    “莉莉安娜:


    信送到時,你一定早就收到了我的母親離世的消息。我今天為她蓋上了棺木,坐在台階上發呆時,突然覺得我應該給你寫一封信。


    皇姐在聖神殿和父皇說的那些話一直留在我的耳朵裏,我想你對我們的那些家事並不感興趣,不然你也不會堅持跟著克裏斯到南方去,所以我就不把今天的爭吵說給你聽了。隻是,今時今日,我突然意識到之前對你說的一些話,對你還有你的母親並不公平,它們是錯誤的。


    但好像說到這裏,又不得不講皇姐的事情,請你原諒我的語無倫次。


    母親去世後,皇姐和我說,母親生病後,她其實一直都對自己說,隻要母親和她道一個歉,對她說‘從前媽媽做錯了事情,媽媽不該在你小時候和你說那些過分的話,也不該在你出嫁的那一天摔壞你的發冠’,那她就願意原諒母親。


    但是皇姐始終沒有等到這句話,母親在臨終前握著我的手,但喊的是皇姐的名字,她那個時候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我隻能看到她在流淚,這是不是代表了母親對皇姐的愧疚,我也不知道。


    莉莉安娜,在處理完母親的後事後,我突然意識到那天晚上,我不該對你說“大家都是受害者”,我沒有受害,事實是我活在父皇和母後的愛護裏,以近乎放肆的態度過完了前十八年的人生。


    而你卻沒有擁有過這些,你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失去了你的母親,然後又離開了父親,獨自在北方以別人的身份和名字長大,我不該和你說‘你也是受害者’,我該對你說對不起。


    無論是你沒有在我身邊的前十幾年,還是你在我身邊的這一年,我都沒有盡到一個哥哥保護妹妹的責任,而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後,我還試圖用母親的痛苦去饒恕自己和父皇對你的虧欠,這是不對的。


    連皇姐都沒有因為母親的離去原諒她受到的傷害,我有什麽資格去要求你因為我母親的離去就釋然你遭受的一切呢?


    所以我寫下這封信,我並不指望用這薄薄的一頁紙就勾銷這十幾年的光陰在我們之間造成的隔閡,但我希望你能收下我對你這句遲來的抱歉。你退迴了父皇送給你的發冠,我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是莉莉安娜,我能向你保證,皇室不會再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不管你願不願意在再見麵的那一天叫我一句“哥哥”,我都想告訴你,當你有需要的時候,我願意去做自己從前沒有做到的所有事,在遙遠的南方,希望克裏斯能把你照顧好。


    夏爾洛·普林斯”


    “就為了這封信,今天一直蔫蔫的沒有精神,”晚上在瑞拉的閣樓裏,凱特對瑞拉說道,“好在旁人都以為是她想少公爵大人了,隻安慰她說少公爵很快就會迴去的。”


    瑞拉把手裏這頁紙翻過去覆過來讀了好幾遍,她以為莉莉安娜是體會到了她和凱特都沒有體會到的“深意”,就像一開始莉莉安娜就敏銳察覺出來那個伊樂·科肯納沒安好心一樣,所以才覺得煩惱。


    “你是覺得皇太子在撒謊……他實際上是在用這封信拉攏你嗎?他還是擔心你有魔法、被蘭斯洛特家利用?”認真研讀了好幾遍,瑞拉終於去詢問躺在床上抱著一個破枕頭不吭聲的莉莉安娜。


    “是有點兒這種疑慮,怎麽說呢……這封信是皇室大臣帶來的,又是當眾交給我的,但我還是傾向於裏麵不是謊言。”莉莉安娜眨眨眼睛,沉默了幾秒鍾說道,“我隻是覺得……無論是皇太子,還是福蘭特,他們的那些道歉不該說給我聽,該說給原來的莉莉安娜聽。”


    “他們缺席的不是我的人生,是那個小姑娘的人生,而她也確實因為他們的缺席和漠視承受了傷害。”莉莉安娜在薄被子裏縮了縮,把自己抱成了一隻小球,“說給我聽有什麽用,我既不能講給原來的莉莉安娜聽,也不能代替她原諒他們。”


    “但不管你怎麽想,你現在已經是莉莉安娜·斯諾懷特了。”瑞拉伸出手去隔著被子摸摸莉莉安娜的腦袋,“一定要分得那麽清楚嗎?”


    “我不是想分清楚……我隻是覺得她好可憐。”莉莉安娜悶悶地說,“雖然我也不能說自己有多了解她,但我覺得她如果知道自己能得到這些道歉,應該會開心。”


    “小姐,這麽想會不會開心一些?”凱特看看莉莉安娜,又看看瑞拉,她現在已經知道莉莉安娜並不是原來的“斯諾懷特小姐”了,她和現在的格林小姐一樣,從前都生活在一個十分奇異的地方,“你到這裏來了,從前的莉莉安娜小姐也許就到你那裏去了,繼續過你在那個奇妙地方的人生。”


    莉莉安娜和瑞拉都愣了一下,老實說,她們都還沒有認真想過這種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互換……我爸爸媽媽會好好愛她的。”又沉默了好一會兒,莉莉安娜小聲說,“不管我成了什麽樣子,哪怕他們理解不了,覺得我瘋了……他們也會好好愛我的。”


    “我媽總說我二十幾歲的人了,在家裏和十一二歲的時候沒有差別,成天發愁我上班了啥都不懂、領導夾菜我轉桌該怎麽辦。”她說道,“所以再養一個實際上隻有十七歲的女孩子,沒問題的。”


    “也許這正是從前的莉莉安娜小姐最渴求的東西,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擔憂會在以後的某天突然消失不見的愛。”凱特輕輕說,“雖然我侍奉原來的莉莉安娜小姐的時間也不長,但我想,她會開心的。”


    “這樣是最好,我也不用擔心我爸我媽中年喪女活不下去……哎,不過希望她不要太嫌棄我的皮囊。”莉莉安娜在被子裏蹭了蹭自己的臉,她不希望被兩個同伴發現自己會因為這種話題哭鼻子,“但……我們誰都不知道真實情況是什麽,隻能期待一個最好的情況。”


    “好咯!傷感時間結束!”女人利索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把被子當做披風往自己脖子上一係,開始說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今天我確定下了學校開工的時間,按照我們的計劃,這次新建的房子不會很多,如果能請來土元素魔法師輔助,年內學校的硬件設施就能準備得七七八八。”


    “老師呢,我也讓科肯納去找了,生源呢,聯係賽爾斯的救濟院,我想問題也不大。”莉莉安娜看向瑞拉,“有一個很重要的職位,我有心儀的人選,但需要你去談。”


    “交給我吧,但這幾天我都沒有見到邦德先生,不知道他是進山了還是在忙別的什麽。”瑞拉拍拍胸脯,這件事也是早就提過的,莉莉安娜希望請邦德先生去她們的學校做管理人


    慈祥、善良、而且還有看守首都救濟院的經驗,不會看不起平民出身的孤兒,又會簡單的草藥治療,莉莉安娜和瑞拉暫時想不到比邦德先生更令她們放心的人選了。


    她們紙上談了那麽多大而空的話題,終於又有一樣要落到實處了——而且這不是貴族參與的茶會,是真正能讓平民孩子獲益的學校,是她們大部分設想的起點,三個人都感到了激動和戰栗。


    “嗯,接下來就是看看薩沃伊女士有沒有留給我更多輔助裝置的線索了。”莉莉安娜抱著胳膊點頭,剛剛的憂傷已經消失了,“看起來各種事情都已經走上正軌了,希望後續也能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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