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瑞拉拜訪的間隙裏,莉莉安娜又去參加了一些社交活動。隨著天氣逐漸迴暖,在府邸裏憋了一個冬天的貴族們也都活躍起來,商量著要去郊遊、巡獵,或者去聖神殿品嚐早春的第一批花茶。


    因為蘭斯洛特的郊外別苑裏有一片養了不少動物的大林子,好些人話語間明裏暗裏地和莉莉安娜打聽,詢問少公爵有無近期舉辦聚會的打算。聽起來大家都對他家的麻鴨很滿意,麻鴨們肥碩但不十分臃腫,健美但不過分機敏,每次去都能賓主盡歡、滿載而歸。


    莉莉安娜用沒什麽信息量的套話打發著這些人,在和瑞拉好好聊聊心事、把一些事情想清楚之前,她都不打算和克裏斯托夫單獨見麵。


    這天,莉莉安娜在外麵多留了一會兒,沒有吃完晚飯立刻迴家,因為主人家的重磅:為妻子的生日定製的華美珠寶,還沒有端上來給大家展示。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等著最後一道“大菜”端上來——莉莉安娜有時候覺得,這也算是一種直播開箱吧。


    “斯諾懷特小姐肯定看到什麽都不會驚奇的,”拿出精致的盒子,女主人謙虛地說道,“聽聞斯諾懷特小姐剛剛到首都,就收到了陛下贈予的首飾,我這套項鏈雖然也是請來好幾個皇家工匠打磨的,但比起陛下親賜的隆重,還是太遜色了。”


    哈哈哈,其實這句話的重點在“我這套項鏈是請來好幾個皇家工匠打磨的”,莉莉安娜如今做這種閱讀理解已經是信手拈來。


    她擺擺手,說道:“夫人,陛下賜我首飾,是看重我的父親和哥哥,您的丈夫在生日送您這樣精心的禮物,是愛重夫人、慰勞夫人這些年操持內外的辛苦,我是不勞而獲,夫人是實至名歸,我比夫人遜色太多。”


    這幾句話把女主人哄得紅光滿麵笑逐顏開,打開首飾盒的時候都請莉莉安娜站在她身旁做vvip席觀眾。看到是花朵主題的項鏈,莉莉安娜想起了那枚玫瑰胸針——真的很漂亮,新生舞會戴了一迴,就被自己的魔法吞了,無論迴想多少次都肉痛。


    和莉莉安娜這裏的輕鬆氛圍比起來,皇宮議政廳此刻進行的三人談話則顯得嚴肅凝重得多,沒有了皇冠作為遮掩,皇帝顯得比平時更加蒼老憔悴了。


    在燈火通明的大廳中,他正在翻閱一份報告,男人讀文字的速度很快,一眼看過去便能辨別出一段話裏最重要的部分,這也是長年累月的成果,沒有這種效率,他的身體早就被累垮了。


    “那就是沒有結論了。”把報告翻到最後一頁,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把手裏的薄本朝桌上一丟,那一聲輕響在空曠的大廳傳播開來,“查了幾十天,最後什麽都沒有查出來,你們兩個手下的人,是準備再過一個新年嗎?”


    “陛下,魔塔得出了結論,認為新生舞會的襲擊和之前學院山頂的異狀是同一種魔法引起的,這種魔法不屬於任何已知的元素魔法,更接近於神學典籍裏對於魔神能力的描述,隻是對於這種魔法的溯源,暫時沒有手段。”


    魔塔的首席大魔法師用誠惶誠恐地語調迴應著皇帝的微怒,他熬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等到上一任首席壽終正寢、從副席轉正。


    前年剛剛接任這個職位,去年首都就接連發生奇怪的事件,這個新年別說休息了,他連個整覺都幾乎沒有睡過,也是一把老骨頭了,現在覺得稍微動動脖子都渾身酸痛。


    “騎士團呢?”抬眼看向旁邊的騎士團團長,皇帝語氣緩和了不少。


    “騎士團的報告和之前是一致的,沒有搜尋到可疑蹤跡。”


    團長迴答道,比起魔塔的首席,他對皇帝的脾氣很熟悉,知道皇帝生氣也就一時半刻,過會兒自己就會冷靜下來了。


    皇帝最終是會想明白的,麵對完全陌生的魔法,指望魔塔能洋洋灑灑給出多麽詳細的報告和應對措施,是在強人所難。


    團長沒有跟著魔塔的首席告退,在議政廳隻剩下兩個人之後才開口:“陛下,臣還有些話要說。”


    “什麽話?”


    “不能寫成書麵報告的話,陛下。”


    皇帝沉默了一秒鍾,然後抬起手,指了指手邊的椅子,示意團長坐下。


    “陛下還記得,當年陛下為了安撫皇後陛下最終決定送走小殿下的時候,臣表示堅決反對時說的話嗎?”團長沒有去坐那把椅子,仍然站著說話。


    “你那時說……哪怕是瑪麗,也能感知到元素,薩沃伊生下的孩子卻表現得和平民無異,這是不正常的。”皇帝緩緩說道,“你說應該再給那孩子一點時間。”


    “不僅如此,臣始終認為,小殿下生母生來臉上就有黑斑,黑斑卻在誕育小殿下後消失了,雖然沒有治療師說得出原因,但說不出原因,不代表隻是巧合。”團長繼續說道。


    “所以臣當時力諫陛下把小殿下留在身邊,向皇後陛下施壓讓她認下小殿下。對於皇室來說,最多不過再撫養一個沒有魔法天賦的孩子,這一點支出比起陛下後來向斯諾懷特家族開出的低稅,實在是微不足道。”


    “我嚐試過,結果你也看到了,伊莎貝拉容不下那個孩子。”皇帝緩緩說道,“我不能不體諒她的心情。”


    團長的眼睛看向議政廳的盡頭,一張王國的地圖掛在上麵,每隔幾年皇室都會將專職的畫師派向各個領地將這張圖重繪,但直到現在,應該也沒有人踏足過這廣袤國土的所有角落,這張地圖上藏著多少秘密和謊言,沒有人說得清楚。


    皇帝做了那麽多事,到頭來還是和皇後形同陌路,這是事實,但團長不能說。


    這麽多年,和秘密還有謊言共舞是生活的一部分,他是如此,皇帝是如此,所有手握大權的人皆是如此。


    團長知道關於皇後的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再深入的話,皇帝一定會迴想起多年前差不多的夜晚,自己身披重胄跪在他的麵前。


    那時的他懇求年輕的皇帝不要感情用事,如果皇帝下不了手,他願意做那個肮髒的罪人,替皇帝殺掉皇後以平息各方貴族的不滿和蠢蠢欲動。


    皇帝沒有同意。和如今多年坐在皇位上、疲憊不堪但也心思深沉的國君比起來,那時候的他是個還沒有適應身份轉變的皇次子,眼睛裏滿是清澈的不甘和憤怒。有時候團長也好奇,如果是如今的陛下迴到過去,麵對那天跪在他麵前的自己,陛下會不會改變決定。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們兩個就不必兜圈子了。”皇帝說道。


    團長想到皇帝今天見了蘭斯洛特少公爵,發出這種感歎也在情理之中。


    “臣提出一個猜測,還請陛下一聽。”團長說道,“首都學院距離皇宮一線之隔,山穀裏常年有大量騎士駐紮。臣自己能力有限,但願意用頭顱向陛下擔保,皇家騎士團永遠是王國最尖利的一柄刀刃,向陛下宣誓效忠過的皇家騎士們,絕不會允許哪個無名之輩在陛下的身側來去如無人之境。”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那隻在烈焰中舞蹈的大鳥,輕聲說道:“你懷疑艾麗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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