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眼睛和紅色的眼睛對視,然後錯開目光,兩個男人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太喜歡對方,今晚卻又因為各自的心思不得不進行一場單獨的對話。


    魔法陣……怎麽就那麽喜歡這種玩意兒呢?克裏斯托夫感覺到了周遭元素的微變,他真的很想立刻搞一陣風來把那些緩慢成鏈的水元素全部吹斷——因為在他的視角裏,那些彎曲細長又繁多的鏈條就像囚籠的一部分,成天都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人很不喜歡自己處在這些東西之內。


    這房子現在歸莉莉安娜管,不能隨意搞破壞,不是賠不賠的事,搞壞了她要生氣,男人在心裏默念。但作為迴應,四周的風也活泛起來,如今他們所在的陽台,任誰在外麵都聽不到隻字片語。


    “斯諾懷特卿是講夠了冬巡時的見聞,也想來這裏躲一躲嗎?”克裏斯托夫不指望小少爺能給自己好臉色,他很大方地遞上了開場白。他這人就是這樣的,哪怕已經決定要把誰轟成灰燼,沒到時間都能和顏悅色地和對方聊天說地。


    “我一向不如蘭斯洛特卿會應付這些人。”福蘭特把手裏的杯子遞給克裏斯托夫,自己靠在了欄杆上,“父親從前說起來,總讓我學學蘭斯洛特卿。”


    “侯爵說笑了,”克裏斯托夫笑起來,管他真話假話,願意接話就是好話,“斯諾懷特卿如今也是能獨當一麵的人了,侯爵想必十分欣慰。”


    他已經應付了一晚上類似的話了,福蘭特有些不耐煩地伸出手捋捋自己的額發,他發現自己很難在麵對蘭斯洛特時保持心平氣和:他想用冰直接把這個人臉上的假笑給凍僵、再揭下來丟進垃圾桶。


    但福蘭特又不願意在蘭斯洛特麵前顯得毛躁。


    無論自願與否,這兩個一南一北長大的繼承人從孩提時代就總被旁人放在一起比較。在任何方麵——哪怕是自己不擅長的方麵,福蘭特都不想顯得自己落了下風,所以他隻能耐心陪克裏斯托夫兜圈子。


    小少爺這是想從自己身上打聽出點兒什麽啊,換平時早就甩臉走人了。在又說了好幾句毫無意義的寒暄後,克裏斯托夫得出了這個結論。


    福蘭特·斯諾懷特的性格和他父親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又直又硬,還把它當做優點標榜起來。他們北方人喜歡這種風格,克裏斯托夫管不著,但在這種玩話術猜心思的場合,這脾氣百分百吃虧,太容易讓人摸清他們的目的。


    比如幾句話裏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小少爺並不太關心自己為什麽之前莫名其妙在新年失蹤在了眾人視野裏幾天,小少爺隻想知道,他克裏斯托夫為什麽會在那天早上如此匆忙地出現在斯諾懷特府邸門口,都來不及梳洗一下就急著要見莉莉安娜。


    這就很有趣了,克裏斯托夫的手在欄杆上輕輕敲打,如果這是在賽爾斯,已經有一隻風隼飛下來請他撫摸自己的羽毛了——他可不可以認為,福蘭特·斯諾懷特和他一樣,都是想拐彎抹角地打探莉莉安娜那晚的事情?


    如果福蘭特·斯諾懷特也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那就基本確定瑞拉·格林的身份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他看向對方,覺得也不能輕易下結論。萬一是小少爺冬巡一趟還學會了眼睛不眨就撒謊,眼下正和莉莉安娜聯手演戲給他看呢?


    “說起來,我也挺驚訝的,斯諾懷特卿連融冰節都不在瑞諾卡過嗎?”克裏斯托夫語氣輕鬆地再次擋迴了踢到自己麵前的問題,“畢竟我趕迴來是因為和莉莉安娜有約在先,我答應她隻在賽爾斯待十天就迴來陪她。雖然不可避免地耽擱了幾天,但也不能叫她一直等。”


    “蘭斯洛特卿這麽說,聽在旁人眼裏隻會覺得是我妹妹脾氣太大太任性,一天半天都不給你休息。”福蘭特迴道,“這怕是不太合適。”


    “斯諾懷特卿,等你有心愛的女子就明白了,這怎麽是任性呢,”克裏斯托夫慢悠悠地說道,“這是一天沒有看到她,就覺得自己浪費了三個秋天,我是心甘情願為她從南奔走北的。”


    好想一拳打在這個一臉得意的人臉上,福蘭特深唿吸一口氣,再次提醒自己失態就輸了。


    隨著時間流逝,克裏斯托夫也有點不耐煩了——如果是從前,他能和對麵兜圈子兜一晚上都不嫌浪費時間,但今晚,和福蘭特·斯諾懷特多待一秒,都意味著待會兒和莉莉安娜相處的時間少一秒。


    他今晚連一支舞都還沒有和莉莉安娜跳呢!過了這麽多天了,他甚至都還不知道莉莉安娜對於那個吻有什麽看法。


    “看來斯諾懷特卿是因為一些不方便直說的理由迴首都的。”心裏雖然已經在算時間,男人的語氣和動作看起來依然悠遊自在,“不像我,誰問我都大大方方說,我是為我親愛的未婚妻趕迴來的。”


    他,克裏斯托夫·蘭斯洛特,有什麽資格嘲諷別人行事不坦蕩!福蘭特氣得紅色的眼瞳就差冒出火焰來了。


    謔,氣成這樣啊,這氣憤裏有多少是為了自己,多少是為了莉莉安娜呢?克裏斯托夫把對麵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琢磨著,小少爺估計真的對那晚上的事情一頭霧水、察覺到了一點兒不對勁,但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換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和莉莉安娜擁有更為密切不可分割、神明層麵的關係,然後出現一個人拿著一紙婚約在自己麵前炫耀和莉莉安娜的親密,那他不會很生氣,他隻會覺得滑稽、連給對方一個輕蔑的笑容都是在浪費時間。


    但小少爺顯然不是這個狀態,克裏斯托夫說話間故意用了比較重的語氣去強調自己和莉莉安娜是未婚夫妻,幾乎次次都換來了小少爺的深唿吸,這些試探讓克裏斯托夫基本篤定:第一,福蘭特·斯諾懷特和莉莉安娜沒有更加親密無間的關係;第二,福蘭特·斯諾懷特真的對自己的這個假妹妹有點兒其他心思。


    心裏有了數,克裏斯托夫覺得心情不錯——隻要福蘭特·斯諾懷特不是莉莉安娜拚命想遮掩的那個人,別的一切都好說,至於瑞拉·格林到底是不是所謂的聖神信使,以後再找機會驗證吧。


    手裏空蕩蕩的酒杯就有點兒礙眼了,想進去再拿點兒什麽潤潤喉嚨,男人不打算繼續奉陪麵前的小少爺了,獵人克裏斯托夫劃掉了今晚狩獵清單的一號獵物,開始打算去捕捉今晚的第二隻、也是最後一隻獵物。


    “除了你,克勞爾·萊恩也很想知道我為什麽提前迴來。”這句話成功停止了克裏斯托夫躍躍欲試邁向門邊的腳步,男人重新調整了靠在欄杆上的姿勢,臉上的笑容不減,但眼神嚴肅起來。


    “你想說什麽?”克裏斯托夫問道,的確,既然福蘭特·斯諾懷特不是為莉莉安娜迴來的,那肯定是為別的事情迴來的,他差點忘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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